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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他們談到這裡時,石可玉仍是眼淚汪汪,悲不自勝,雲震聞言,更覺心頭泫然,默默地感歎不已。

  張鑄魂傷在胸腹,肋骨雖然折斷一根,性命倒也無慮,當時他便一意欲往賀蘭山,終因周公鐸等人苦苦勸阻,只得返回金陵,將玉符交給梅蕙仙,請她去見白石先生,求取「六丁神劍」秘笈。那雯、玉二女惦念雲震,纏著同行,王屋老人放心不下,也就陪同兩位孫女,連袂西來。

  他們聚談之間,雯、玉二女柔情似水,梅蕙仙關顧情節,自然也曾問起雲震的景況,雲震也都一一說了。說到他武功成就時,王屋老人也不覺拈須微笑,暗暗歡欣,對來日泰山之會,更增加了一份信心。

  但時日確已迫切,轉回金陵,再赴泰山,行程不下萬里之遙,誰也不敢大意耽擱,以致誤了會期。於是,次日以後,他們兼程急趕,一路之上換了十余次健馬,都是丐幫供應,當真是衣不解帶,馬不停蹄,那份辛苦,非是言語所能形容。

  他們甫入江蘇省境,便已漸見疾服勁裝之人,紛紛北上,向那丐幫子弟稍一詢問,方知這次泰山武會的消息,業已不脛而走,這些武人,俱是前往泰山觀戰的。

  雲震一面疾馳,一面忖道:「武人的生命,好似與那爭強鬥勝的事,結下了不解之緣,唉!你們又哪裡知道,如果我這次落敗,你們的生命,便與那俎上魚肉一般,只有聽人宰害割了!」

  他這樣一想,頓覺自己的責任重大無比,這次的武會萬萬不能落敗。於是他拼命疾奔,恨不得插翅飛到金陵,見到恩師與那高華夫人,請示機宜。

  豈知到了金陵,已是九月初五的二更時分,他那恩師與高華夫人,已經早一日率領一干俠義之士,兼程北上了。行前,高華夫人留下話來,囑咐雲震務必於重九會期,趕到泰山日觀峰。

  由於過份疲勞,他們當夜宿在金陵世家。雲震本擬前往鐘山見見高華,轉念一想,高華出世之念,堅定無比,怕是難以勸他下山,因之又將這一念頭歇了下來。

  次日起程,路上越發不敢停留,饒是如此,趕到泰山腳下,也足足耗去三日三夜,一輪紅日,早已高掛峰巔。

  這時,陸續上山之人固然也有,但卻寥若晨星,少之又少。雲震擔心武會已經開始,心頭著急萬分,當下舍了坐騎,展開輕功,直向峰巒之間躍去,王屋老人等一見,也各自撇下坐騎,緊隨他的身後,直向峰巔躍去。

  他一路星擲丸跳,不循山路,盡走捷徑,每一起落,近者兩三丈,遠者十餘丈,但覷落足之處山石的情形而定,當真急如星火,快若閃電。有時穿過山道,山道上趕路的人,只覺勁風輕煙,一閃而過,待他駭然回眸,那縷輕煙,已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了。初時,王屋老人等尚能跟上,後來愈跑愈快,到達半山早已失去雲震的影子。

  雲震習成佛、道二門的神功,真氣內力綿綿不絕,他心中著急,顧不得後面諸人趕他不上,展開了宇內罕見的絕頂輕功,奔到了日觀峰頭,但見那重重人影,圍成了一道厚厚的人牆,裡面情形,卻是一點也瞧它不見。

  這次武會,既無任何一方公告于武林,自然無人負責安排武會的場地,那些觀戰之人,全是聞風而來,故而秩序甚為紊亂,擠擠攘攘,誰也不肯讓開一條通路。

  雲震繞著人牆奔至高處,瞥目之下,不由心頭大駭,原來戰端已起,西門咎師徒正在雙戰一個身形頎長的老者。那老者身法詭異,碧眼黃須,不類中土人士,兩掌之上,似有千斤氣力,那呼呼的掌風,便連兇狠如西門咎者,也已抵擋不住,此刻險象環生,眼看便有性命之憂。

  須知雲震與那西門咎情誼之深,並不下於張鑄魂,當下也顧不得看清雙方的形勢,及那高低不平的山地上,究竟有多少屍體,只聽他撮口一聲長嘯,嘯聲中,雙臂一振,騰空十丈,宛若龍從天降一般,直向場中飛去,人在空中,右臂一揮,一股無聲息的罡勁,已自應掌而出,擊向那碧眼老者的頭頂。

  他這時的功力豈同小可,那碧眼老者甫聞嘯聲,掌風已經臨頭,等他警覺,已自閃避無及,只聽他半聲悶哼,一顆六陽魁首,被雲震的掌力擊得稀爛。

  這乃是指顧間事,雲震降落地面,那羅侯神君已經駭然起立,這邊張鑄魂等人一見,心頭頓時放下一塊大石,西門咎好似老眼已花,獨目一眨一眨的,不覺怔在當場。

  只聽那武婆婆歡聲叫道:「雲震,這邊來!」

  雲震正擬過去,西門咎忽然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怪叫道:「好哇!好哇!你終於回來了,咱們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忽聽張鑄魂啞聲叫道:「西門兄,先讓震兒過來,比武之事,回頭再議。」

  西門咎心頭舒暢已極,大聲叫道:「不錯,回頭再議,且讓老叫化抱他一抱。」

  他果然抱著雲震不放,就此一步一個哈哈,走了過去。

  武婆婆藤杖一頓,怒聲喝道:「混蛋,雲震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快放下,老婆婆瞧瞧。」

  一本和尚哈哈一笑,道:「雲震也不是婆婆一個人的,婆婆瞧些什麼?」

  這和尚又臭又硬,自從吃過武婆婆的苦頭以後,無論什麼場合,總不忘與武婆婆鬥上幾句。

  高華夫人接口道:「大敵當前,諸位靜上一靜。西門兄,請讓雲震過來。」

  她那儀態,本就令人不敢仰視,自從主持武林大事以來,諸事皆能中節,大有一派宗主的氣概,因之群豪對她的敬仰,幾乎已不下於張鑄魂。她這一開口說話,武婆婆到口之言,便只有咽了回去,西門咎也就放下了雲震,拉住雲震的手掌,並肩走了過來。

  張鑄魂臉色慘白,顯然傷勢未愈,他此刻席地而坐,嘴角含笑,凝注雲震,道:「震兒,丐幫分舵傳過話來,說你已經練成了?」

  強敵當前,他略去「六丁神劍」四字,慎重之情,可見—斑,雲震搶先一步,拜伏在地,道:「白石先生格外成全,弟子總算未負師命,您老人家的傷勢……」

  張鑄魂輕輕將他扶起,截口道:「我不要緊,起來見過各位長輩好友。」

  雲震舉目一掃,但見相識的群豪,全都在場,另有金陵世家的高手,未曾謀面的俠義同道,關外五龍山的十二鐵衛,以及丐幫的一百余名弟子,總數不下二百餘人,環立四外,形成了半道圓弧,於是舉手連拱,略作寒喧。

  寒喧中。但見歸隱農、鐵娘、李元泰、丐幫幫主周公鐸、單彤,以及三個未曾謀面的老者,氣極不順,臉色灰敗,單彤的左臂,尚且包著一塊衣襟,胸前衣上,一片血污,顯然已與人動過手,但不知是勝是負?

  只聽高華夫人竣聲道:「震兒,今日之戰,關係武林日後興衰,你要小心注意,莫要仗恃練成神劍,大意輕敵,著了老魔的道兒。」

  雲震躬身道,「晚輩理會得。」

  高夫人點一點頭,微微一笑,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未等她啟齒,那邊羅侯公子已自一聲冷笑,道:「張鑄魂,閣下乃是俠道的靈魂,究竟是戰是降,為何不速作決斷?莫非認為姓雲的小子可恃麼?」

  張鑄魂朗然一笑,道:「令師在場,是戰是降,公子也不能作主……」

  羅侯公子一聲斷喝,道:「誰說本公子不能作主?」

  武婆婆冷冷一哼,道:「你若能夠作主,你就投降,嚕嗦什麼?」

  羅侯公子喋喋一陣狂笑,道:「看來爾等至死不悟了!」

  雲震大步走了出去,冷聲說道:「閣下大言不慚,雲某領教你的絕學。」

  高夫人忽然站立,道:「震兒且慢,羅侯老魔與我血海深仇,我若不敵而亡,你再替我報仇。」一邊說話,一邊向前走去,接道:「丁振魁,咱們之間的私仇先作了斷。」

  薛頌平見了,頓時將碧玉洞簫執在手中,隨後跟去道:「彭志宇,閣下投錯了師門,本公子取你性命來了。」

  這時,雲震已將羅侯神君那邊的陣勢,瞧得清清楚楚,但見羅侯神君站在一棵大樹之下,身後放置一張高背太師椅,椅旁站立莫成,兩側站立羅侯公子與焦鑫,另外二十幾個神光內蘊的老者,環立左右,其後除了四童、四女、八姬外,尚有三四百個青衣人,各執兵刃,虎視耽耽地羅列於後,聲勢極為浩大。

  只見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高夫人,不是老夫小覷你,單打獨鬥,你非老夫之敵,還是叫雲震上吧!」

  高華夫人尚未答話,羅侯公子已經冷聲接口道:「師父太看重雲震那小子,宇兒今日定必取他的性命。」

  羅侯神君臉色倏寒,道:「哼!輕狂!你未見到『碧眼神君』一掌之下,便即亡命?你若不知自勵,羅侯神宮的威名,必將喪在你手。」

  羅侯公子口齒一張,欲言又止,但那眼神之中,卻已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那絲光芒,令人不寒而悚,可惜羅侯神君卻未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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