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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王屋老人壽眉一蹙,道:「這事關係重大,問題不是信與不信。乘此處離賀蘭山還近,爺爺考驗他一番,若是所言屬實,咱們兼程趕路,倘若他意氣用事,僅知守信赴會,虛言搪塞,咱們便叫他再跑一趟賀蘭山,求取那劍法秘笈,免得於事無補,反而斷送他一條小命。」

  這話乍聽頗有道理,仔細分析,卻又牽強附會,立論極為脆弱,究竟存的什麼心意,那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忽見雯兒走了過去,拉住他的衣袖,柔聲說道:「爺爺!您老人家個知雲哥哥的為人,他是從來不說謊的。再講,他便練—趟『六丁神劍』,您老人家也不認得真假。明日已是中秋,日子急啦,咱們還是趕路吧!」

  王屋老人微微—旺,道:「這個……這個……」

  忽然舉起手掌,在雯兒的頭上一陣摩撫,哈哈笑道:「爺爺總是講你不過。」

  他那神情甚為歡暢,雲震不覺皺一皺眉,暗暗忖道:這老人往日冷淡,如今卻是有說有笑,靄然可親,對待雯兒,看他的模樣,豈不比對小妹更為喜愛?他兩人是怎樣相識的?雯兒又怎的稱他「爺爺」……

  他心中疑念迭起,轉個沒完,忽然又見石可玉不依的道:「好哇,您偏心!」

  王屋老人手臂一攬,索性將雯兒摟在懷裡,笑道:「偏心就偏心,誰叫你說不出道理來。」

  他目光一轉,凝注雲震,瞧了半晌,忽又接道:「小子,旁人說得你天上少有,地下無雙,老夫本想假公濟私,瞧瞧你的藝業,偏偏又說不過我這幹孫女兒。但你若想一箭雙雕,娶老夫這雙孫女,總得露上一手,讓老夫稱稱你的斤兩,看你配是不配?」

  這話出口,雯兒羞得垂下頭去,石可玉連連去抓他的鬍子,越發不依不歇,雲震更是滿臉通紅,無詞以對。

  梅蕙仙也覺得此老往日怪僻,不苟言笑,今日似真還假,玩笑卻也過份,於是上前一步,盈盈笑道:「老爺子,您要考察震兒的技藝,泰山之會轉眼就到,那時真刀真槍,您老盡可慢慢考察,如今時日迫切得很,鑄魂的傷勢也不知究竟如何,別再說笑啦,咱們走吧!」

  雲震聞言,心頭一跳,頓時忘了羞怯,急聲叫道:「梅姑說什麼?家師又負傷啦?」

  他問得又竣又急,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梅蕙仙不覺神色一黯,幽幽說道:「講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談吧!」

  身子一轉,縱身跨上了馬鞍。

  她那語氣,帶來了一片哀愁,王屋老人好似被那哀愁逼得喘不過氣來,驀地轉過身去,向著那座破廟吼道:「廟裡的叫化子聽著,有人滾一個出來。」

  吼聲一落,果見一個鶉衣百結的中年化子走了出來。

  他好似早知眾人身份,逕朝王屋老人躬身一揖,道:「弟子潼關分舵湯如成,參見石老前輩。」

  王屋老人將頭一點,大刺剌地峻聲道:「傳話下去:雲少俠已經下山,老夫等取道三湘,先回金陵,沿路分舵,各備五匹健馬,以備應用,去吧!」

  湯如成躬身如儀,口中應「是」,王屋老人轉身跨上馬背,喝聲「走啦!」手提馬韁,當先馳出了松林。

  雲震瞧得好生怪異,但因心懸恩師景況,也沒有性子去問,默默地縱身上馬,跟隨梅蕙仙身後,出林而去,

  出了松林,王屋老人頓時揚鞭策馬,急急賓士。

  雲震久住深山,音汛隔絕,對目前武林形勢,一無所知,心中不知有多少事情想問。二女與他睽違日久,相思情深,也不知有多少言語要講。但那王屋老人馬不停蹄,狂奔不歇,那撲面的勁風,逼得人大氣也喘不過來,要想敘敘離情,卻是不得能夠。傍晚時分,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鎮,那王屋老人仍無休息之意,石可玉心中又急又氣,大聲叫道:「歇啦!歇啦!」

  馬上加鞭,一陣急馳,擋住了王屋老人的去路。

  王屋老人韁繩微帶,想從一側閃越過去,口中說道:「咱們再趕一陣。」

  梅蕙仙也有不少事情想問雲震,當下接口道:「老爺子,今日早點休息吧I」

  雯兒也是一般心思,接口叫道:「爺爺,雯兒餓了。」

  他們正午遇上雲震,然後便是兼程趕路,的確未曾用過中飯,雯兒固然也有早息之意,講的卻是事實。

  但那王屋老人年屆古稀,見事何等精密,眾人的心思,怎能瞞得了他,只見他微一吟哦,隨即將頭一點,道:「也好,乘此早息,大夥兒敘敘離情。」

  雯兒聞言,美目轉動,忽然向雲震盈盈一笑,笑得雲震臉色緋紅,莫名其妙地緩緩垂下頭去。

  那石可玉則是一聲歡呼,陡地帶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當先就向小鎮奔去。

  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投宿,梳洗用餐畢,同聚在一間客房之內,互敘別後的景況,直到午夜,始才分別就寢。

  原來雯兒當年失蹤,果然是羅侯公子用的手段,他以雲震被擒為由,欺騙雯兒隨他而去,後來羅侯神君鐘山殞羽,便攜雯兒乘舟南歸,並搜去雯兒身上的玉符。

  豈知路過富春江畔的「釣魚臺」下,恰遇王屋老人在那裡垂釣自娛,這老人目光銳利,見到雯兒出塵脫俗,美絕人寰的儀態,竟與那面貌陰鷙,性情邪惡的羅侯神君走在一起,一時不覺動了疑惑憐惜之心,便以手中特異的釣竿,將雯兒釣了上去,等到羅侯神君發覺,他已遠在十裡之外。

  也許真是緣份,王屋老人性情乖張,心中除了一個孫女,簡直目中無人,但一見到雯兒,被雯兒溫柔的性格一薰,便自薰得他心花怒放,情感洋溢,及至發覺雯兒的身份,他早已舍她不下,離她不得,後來索性將雯兒收在膝下,作為義孫女兒。

  在當時,雯兒但知玉符對雲震十分重要,而雲震本人又已被擒,祖孫二人相商之下,也就逕赴六詔,在那六詔地面,一住年餘,幾番暗探羅侯魔宮,查探雲震與那玉符的下落,豈知羅侯師徒極少回宮,那自然一無所得了。

  那時,羅侯師徒正汲汲于建立各地分宮,遍生事端,製造殺戮;萬幸高華夫人坐鎮金陵,傳渝各地正派人士忍辱負重,儘量轉入地下,不與正面衝突,因之,殺戮之事固然層出不窮,卻也未傷根本。譬如那丐幫潼關分舵隱于荒林野廟之中,化整為零,鮮見人跡,便是一個例子。

  這些,石田祖孫並不知情,他二人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今年五月,始才離開六詔,遍歷各地,追尋那羅侯師徒。

  上月梢,張鑄魂率領義女,以及周公鐸師徒路過湘西雪峰山下,遇見了他們祖孫。這時的石田,性情已不像昔日淡漠,況且石可玉已拜張鑄魂為義父,他二人算得是「兒女」親家,歡敘之下,固然知道雲震並未被擒,而彼此同一目的,都是找尋玉符,再加上石可玉蓄意尋交雯兒,兩人相聚恨晚,不願分離,於是結伴同行,到了沅州。

  武林的形勢,外馳內張,正派人士雖已轉入地下,暗中的消息,卻是靈通之極,張鑄魂前來沅州,便由於得悉羅侯師徒將有沅州之行。不料甫抵沅州,便遇上了羅侯神君,不但遇上了羅侯神君,而且終於獲得了玉符。可惜的是:張鑄魂因此負傷,折斷了一根肋骨;那改邪歸正,一意彌補過失的神偷裴大化,卻於當夜求仁得仁,傷在羅侯神君掌下,魂歸極樂了!

  原來這段日子,為了不與羅侯神君正面衝突,就連張鑄魂的行動,也總是力求隱密。他們進入沅州時,已近三更時分,那時忽見一個形貌削瘦的老人迎面奔來,與張鑄魂擦肩而過,同時聽那老人悄聲說道:「張大俠快走,玉符放在您懷裡。」張鑄魂再也想不到那人竟是裴大化,裴大化竟然瘦得不成人形,但裴大化的聲音,他已耳熟能詳,聞言之下,不覺驚疑參半,急急閃入一條暗巷,須臾,已見羅侯神君單獨追出城去。

  張鑄魂俠義為懷,深知裴大化武功平常,眼見羅侯神君電閃般迫去,他怎能撇下裴大化不顧?何況伸手一摸,那玉符果然在他懷裡。於是他匆匆將情形告知眾人,當即率領眾人返身便追,豈知追到城外,只聽一聲驚人心弦的淒厲的慘呼臨空傳來,那裴大化已經傷在羅侯神君掌下了。

  當時裴大化並未死去,張鑄魂驟聞慘呼之聲,頓時一聲厲嘯,撲了過去,與那羅侯神君急鬥起來。但他武功雖已復原,畢竟仍非羅侯神君之敵,百招過後,就被羅侯神君擊中一掌,折斷了一根肋骨,如非王屋老人與眾人聯手,令那羅侯神君不敢戀戰,後果當真不堪設想。然而,裴大化傷勢過重,羅侯神君剛剛退去,他便撒手西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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