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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看看已是來年六月,離那重九泰山武會之日,不過三月時光,但張鑄魂一去不回,杳如黃鶴,連個訊息也沒有,雲震縱然心無旁鶩,這時也不覺焦躁不安起來,每日總要抽出一段時間,寧立在仙跡嶺頭,向東瞭望。

  這日黃昏,雲震又在嶺頭瞭望,那白石先生袍袖飄飄,忽然破例走了上來,手捋長髯,笑容一展,道:「雲震,你又在等你師父麼?」

  雲震心頭詫異,但卻不敢失了禮數,連忙躬身道:「家師一去不回,再晚心中時刻惦念。」

  白石先生點一點頭,慨然說道:「往日蘇鉉攜帶鑄魂,汲汲于武林中事,那股不眠不休的熱情,見之令人感動,如今又輪到你們師徒了。」

  雲震恭聲道:「道消魔長,妖邪肆虐,敝門既以維護武林祥和之氣為己任,家師自當懍遵祖師遺命,竭盡心力,以俟天命。」

  白石先生贊許的點一點頭,道:「鑄魂找到你這孩子繼承衣缽,總算不違乃師遺命了。你這孩子縱然沒有蘇鉉的仙風道骨,卻也有的是熱情與毅力。老朽觀察已久,覺得令師祖遺下的重任,來日總得你去完成。」

  雲震苦苦一笑,道:「家師是這般指望,但再晚縱有毅力,怕也是力不從心。」

  白石先生道:「你洩氣了麼?」

  雲震搖頭道:「事在人為,再晚怎敢洩氣,再晚不過心有所感罷了。」

  白石先生微一吟哦,道:「看來那『六丁神劍』,定有鬼神難擋的威力!」

  雲震恭聲道:「先師祖那套劍法,乃是正對南魔的武功路數所研創,縱無鬼神莫擋之威,當有克制南魔的法門……」

  白雲道長道:「那個什麼羅侯神君,當真舉世無敵麼?」

  雲震輕輕搖頭,道:「武學之道,猶如汪洋大海,浩瀚無垠,若說羅侯神君舉世無敵,那是言過其實,但若論及心機與功力,羅侯神君確是超人一等,如若不然,先師祖當不至於耗盡心血,置自己的傷勢於不顧,研創那套『六丁神劍』了。」

  白石先生日光凝注,吟哦半晌,忽然問道:「你此刻開始練劍,能趕上泰山武會麼?」

  雲震微微一怔,惑然道:「老前輩是指『六丁神劍』麼?」

  白石先生將頭一點,道:「正是『六丁神劍』。此刻我將劍法秘笈交給你,你要多少時日才能練成?」

  這話出門,雲震幾乎以為自己的聽覺有誤,仔細瞧瞧白石先生的神情,但見他目光湛然而堅定,卻不似信口所出,怔愣之下,口齒啟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石先生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倏地一整道:「你在顧慮老朽棄友背信麼?」

  雲震情緒激蕩,心中惶然,囁囁道:「這……這……」

  白石先生朗然一笑,道:「老朽隨時都在觀察你的性行,你也不必瞞我。其實,你學成了『六丁抱一大法』,便已通過考驗了……」

  他話聲微微一頓,接著義道:「令師祖交我秘笈之日,曾經言道:無論何人求取秘笈,必須持有本門信符,並須修練『六丁抱一大法』。究其用心,無非怕那『六丁神劍』所傳非人。你既是鑄魂收錄的弟子,又練成了『六丁抱一大法』,老朽將秘笈交付你,縱然未見玉符,也不算完全違背亡友的遺命。事有從權,你不必耿耿於心,問你需要多少日子練劍吧?」

  雲震心頭狂跳,此刻自然不便再說什麼,但見他雙膝一屈,恭恭敬敬拜伏在地,顫聲道:「先生格外成全,再晚倘若多言,便是矯情了。現下離武會之期尚有三月,再晚自當竭智盡力,趕在武會以前練成神劍,冀能完成先師祖未竟之志,不負先生的厚愛。」

  白石先生微微頷首道:「說得也是,令師祖學究天人,他創造的劍法,自然博大精深,你未見秘笈,怎能斷言所需練劍的時日。」

  他由懷內取出一束黃絹,鄭重其事的遞給雲震,接道:「這是劍法秘笈,你拿著,事在人為,好好努力吧!」

  雲震接過秘笈,他身軀一轉,遂即入室練功去了。

  張鑄魂久久不歸,定是未曾找到玉符。想要學那『六丁神劍』,本是鏡花水月,不可捉摸的事,豈知峰迴路轉,忽又撥雲見日,那『六丁神劍』的秘笈,此刻竟然真真實實地握在他於中。雲震激奮之餘,也不禁興起白雲蒼狗,世事無常之感。

  但他不是出世之人,沒有無為而治的觀念,只有道義責任的驅使。

  日月流轉,時序更易,眼看中元過去,已是七月末。

  雲震天資穎悟,日夕勤練,一個多月下來,一套博大精深的「六丁神劍」,已被他揣摩純熟,練成了七成火候。

  但張鑄魂仍未歸來,而那泰山之會,已經日益接近了。

  他仔細想想,覺得不能再等下去,否則便要誤了會期,爽了羅侯神君之約。

  於是,他辭別白石先生,下了賀蘭山,兼程東行。

  這日正午,他在潼關打尖,準備用過飯後,取道荊紫關,經由三湘,先回金陵,然後再趕去泰山赴會。

  忽聽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來,雲震不覺一愣,暗暗忖道:烈日當空,時值秋虎炎天,什麼人不怕酷暑,急急……他念頭尚未轉完,只聽蹄聲之中,一個女子聲音呼喊道:「老爺子,咱們就在前面吃點東西吧!」

  這聲音,雲震耳熟能詳,但見他又驚又喜,竟然不顧驚世駭俗,便自一個箭步,竄出門去,高聲喊道:「梅姑……」

  話聲未落,他已站在門口,瞧得呆了。原來策馬賓士之人共有四個,一個固然是如假包換的梅蕙仙,另外三個,竟是雯兒、石可玉與那王屋老人——石田。乍見雯兒,已使他驚喜欲狂,雯兒竟與石田祖孫走在一起,那就難怪他愣愣地呆在當地了。

  但見兩條人影臨空急躍,同聲歡呼道:「雲哥哥!」

  這兩條人影白然是雯兒與可玉。她二人見到雲震,狂喜之下,顧不得馬在奔行,竟而一左一右,騰空撲去。雲震兩臂一伸,挽住兩人的手臂,左瞧右看,眉開眼笑,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王屋老人拉住馬韁,站在三人面前,冷冷的道:「小子,便宜了你。」

  雲震微微一怔,不知他意之所指。

  石可玉臉色一沉,皺眉道:「爺爺!您……」

  梅蕙仙岔口接道:「震兒,你下山是去赴會麼?」

  雲震點一點頭,道:「正是,會期已近,小侄怕爽約。」

  梅蕙仙眉頭一蹙,道:「張師兄念念不忘『六丁神劍』,你……」

  雲震截口道:「梅姑放心,小侄已經練成了。」

  梅蕙仙先是一怔,繼而大喜,口齒啟動,正想說話,忽聽王屋老人竣聲道:「小心賊人耳目,隨我來。」馬頭一帶,轉身便往來路奔去。

  梅蕙仙道:「玉兒與雯兒共乘一騎,震兒上馬,咱們走。」

  說走便走,雲震等也不及敘述離情,紛紛躍上馬背,緊隨梅蕙仙身後,追上了王屋老人,急急出關而去。離關十裡,路旁一片松林,王屋老人韁繩一帶,便向林內馳去,眾人一見,雖然不知他此行何意,也只得策馬跟去。出了松林,但見一座破廟,廟前一方空地,空地上野草叢生,破廟裡倒還乾淨,好似有人居住。

  王屋老人馬韁一舒,縱身躍下馬來,冷冷喝道:「雲震,你說練成了『六丁神劍』,這事當真麼?」

  他那話聲固然冷冰冰,但語氣卻已大見緩和,與在採石磯初見之時,顯然有些不同。雲震心中詫異,行動可不敢怠慢,連忙躍下馬來,恭聲應道:「小子不敢胡說,那白石先生格外通融,成全了小子一片衛道之心。」

  王屋老人將頭一點,道:「那很好,練來老夫瞧瞧。」

  這時,梅蕙仙等也已下馬,石可玉走了過來,嗔聲叫道:「爺爺!咱們幹什麼來的?」

  王屋老人道:「咱們自然是送玉符來的。」

  石可玉黛眉一軒,道:「這不結了麼?雲哥哥已經練成『六丁神劍』,咱們便該快快回去才是。時日無多,您還有興致考驗他?」

  王屋老人臉色一沉,道:「丫頭懂得什麼!張大俠說得那般認真,沒有玉符,『六丁神劍』豈能輕易獲得?你別管,爺爺自有分寸。」

  石可玉大為氣惱,美目一瞪,尖聲叫道:「好哇!您不相信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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