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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她與張鑄魂本是十八年前舊識,如今立場一致,兩人相見,俱有隔世之感。但他們卻非凡俗之人,胸襟亦與常人不同,相見之下,談笑宴宴,對於致歉道謝之詞,只不過略略提上一提,便自言歸正傳,開始商討覓人對敵之策。

  他們在石室聚談,張鑄魂籌思已久,首先說出自己的腹案。他那腹案也就是雲震前往賀蘭山習劍,敦清高夫人主持大局,以及遍請武林同道尋覓高潔。

  出乎張鑄魂意料之外,高夫人對此全無異議,但卻堅持來日泰山之會,必須由她出手對付羅侯神君。

  這當然是她心切兄仇的緣故,反正只要消滅羅侯神君那一股邪惡勢力,誰出手也是一樣,張鑄魂自無不允之理。

  於是,他們決定了如下的行動。

  第一:等裴大化傷勢痊癒,取回玉符,張鑄魂便攜雲震前往賀蘭山求見白石先生,練習「六丁神劍」。

  第二:高夫人返回金陵,傳諭昔年收下的一干高手,與俠義同道相呼應,共同對付羅侯神君製造的變亂。

  第三:由周公鐸出面散發武林帖,揭發羅侯神君的陰謀,敦請武林同道與金陵世家攜手合作,共同查訪高潔的下落,並防血案之發生。

  第四:以金陵世家為聚散總站,丐幫各地分舵為聯絡處所,作為傳遞訊息之用,如果一旦發生血案,立即往來馳援,相互策應。

  此外尚有一些細技末節,諸如武婆婆等同往金陵居住,高夫人設法敦勸高華出山等等,一時也不及細敘。

  總之,這些都是馳騁江湖,叱吒風雲的人物,作事決不猶豫,商議既定,說做就做,當天下午,高夫人便率薛頌平、鐵娘等一干門下,辭別張鑄魂,返回金陵去了。

  周公鐸也不遲疑,次日黎明,他也率領「丐幫三老」以及門下弟子告辭而去,西門咎既悟前非,便也攜帶寶兒與他同行。

  裴大化知道他們議定之事,竟顧不得自己傷勢尚未完全痊癒,一再吵著速去取回玉符,怕那玉符有失。張鑄魂拗他不過,只得順了他的心意,攜同雲震,于第三日起程。

  豈知事情果然出了意外,等他們到達石溪鎮,找到了那片叢林,也找到了那株樺樹,但那樺樹之上,卻無玉符,那玉符已經不翼而飛了!

  裴大化身在樹上,不見玉符,吃驚之下,險險暈厥過去。

  張鑄魂見他神色有異,心知必是玉符出了問題,雲震雖亦測知玉符有了問題,卻忍不住叫出聲來,道:「裴老丈,可是玉符又不見啦?」

  裴大化眼睛發直,臉色鐵青,呐呐言道:「玉符……玉符……媽那巴子!」

  舉手一掌,擊在樹枝之下,樹枝受震,上下一陣顛簸,竟將他自己顛下樹來。

  張鑄魂急急掠去,輕輕一托,將他托在掌上,說道:「裴兄冷靜一點,仔細想想,可是找錯地方了?」

  裴大化掙扎下地,跌足頻聲道:「哪裡會!哪裡會!作偷兒全憑銳利的目光,過人的記憶,這片叢林,只有這株是樺樹,我哪裡還會記錯!」

  張鑄魂本想安慰他幾句,怎奈那玉符關係重大,此行如果沒有玉符,求取神劍秘笈便有問題,一時之間,也不覺張口無言,安慰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雲震惴然發急道:「莫不是……莫不是當真被那老魔搜去了?」

  裴大化全身一震,道:「這個……這個……老朽找他去……」

  話聲中,一頭鑽出叢林,如飛奔去。

  雲震失聲叫道:「裴老丈……」

  張鑄魂沮喪的道:「讓他去吧!一個人立定志向,勸是勸不回來的。」

  雲震顫聲道:「但是,他……他的傷勢未愈啊!」

  張鑄魂喟聲一歎,道:「但願他傷勢早愈,但願他找不到羅侯神君。」

  雲震舌尖打結,半晌始才訝然道:「咱們不到賀蘭山去了麼?」

  張鑄魂緩緩說道:「去!咱們去碰碰運氣。」

  說得也是,遇上了這等變故,不去碰碰運氣,又待如何?譬如那玉符已經被人毀掉,雲震不也講過「盡力做去」嗎?

  師徒二人離開了那片叢林,取道西行,越過幕阜山,到了長沙,然後折向西北,由宜都入川,經三峽,走劍閣,渡渭河,溯涇水而上,再由永甯出長城,進入了賀蘭山區。這段路程,他師徒披星戴月,風餐露宿,足足走了一個月又二十三天,始才到達仙跡嶺,見到了白石先生。

  白石先生是位經綸滿腹,胸羅萬有的世外高人,頷下五綹長須,頂上滿頭銀絲,鬚眉畢白,眼神清澈,身形頎長,一襲灰袍,望去道氣氤氳,恍若神仙中人。

  他與張鑄魂十餘年未曾見面,這次趨訪,張鑄魂已由壯年進入了中年,形像上變化極大,但他仍能一眼認出,足見清心寡欲的人,目力奇佳,大非終日征逐之人可比。

  但白石先生也是個固執的人,任由張鑄魂舌敞唇焦,懇切陳詞,說明了失落玉符的經過,以及目下的武林形勢,那位白石先生,仍是不見玉符,不交秘笈,絲毫也不予通融。

  不過,他對張鑄魂倒是十分嘉許,尤其能找到雲震這樣的弟子,認為足堪承繼老友蘇鉉的衣缽,言談之間,神色至為歡暢。

  張鑄魂乃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人,此行的結果,本在他意料之中,因之,他並不沮喪。

  他一路之上,早已籌思成熟,萬一白石先生不見玉符不肯通融,那就暫時寄住白石洞,督促雲震勤練武功,至於來日能否制服羅侯神君,那也只有盡人力以聽天命了。

  他將這層心意稟明了白石先生,那白石先生倒是一口答應,於是,師徒二人便在這賀蘭山暫住下來。

  這師徒二人,每日練武,精益求精,閒暇之時,便與白石先生奕棋、品茗、談談武林掌故與那北道蘇鉉的往日事蹟,或是漫步於重峰疊巒之間,欣賞那塞外寒天的風光,倒也不覺寂寞。

  就這樣,一年下來,雲震的武功大見精純。他不但領悟了「動靜」之真締,貫通了「羅侯心法」與「六丁抱一大法」相通相似之處,內功已臻「六合歸一」、「三花聚頂」的極高境界,便連金陵世家的「修羅指」、「散花手」、「粉金碎玉掌」、「沉香劍法」、「蒼冥劍法」,以至張鑄魂那本「武學劄記」上記載的各種武技,也已練得滾瓜爛熟,得心應手,舉手投足,也能化腐朽為神奇。

  這當然得力于張鑄魂從旁指導,但雲震資稟過人,心志專一,也是主要的基本因素。所謂「名師高徒,相得益彰」,就是這個道理。

  雲震的武技固然進步神速,但張鑄魂自己則僅修復原的功力。只因他已屆中年,又複久傷不愈,機能業已漸漸衰退,欲圖再有精進,必須先求氣機活潑。這一點,本非一日之功,短時機難收效,何況他心懸武林安危,心志不如雲震專一,能夠修復原有的功力,已經大大不易了。

  一年之中,那梅蕙仙並未前來賀蘭山,依據當日的約定,可知武林中縱有血案,也不會過份嚴重。

  然而,音訊隔絕,張鑄魂卻是放心不下。

  他常常尋思,總覺恩師遺命,定有道理,雲震如果不能練成「六丁神劍」,總是沒有把握制服那羅侯神君。

  於是,這年的下元之日,張鑄魂叮囑雲震一番,辭別了白石先生,獨自下山,再去找尋師門「玉符」。

  張鑄魂離去以後,雲震越發埋頭練武,一刻也不敢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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