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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張鑄魂惶然笑道:「那是越發不敢當了,我本是無功受祿,一株千年茯苓惠我之深,不啻是再生父母,這等大德,我不敢口頭言謝,只望來日對賢侄復仇之事,略盡綿力,怎敢勞動令姑大駕?……雲震,你若知道高夫人之意,你該代我婉言致謝才是。」

  雲震道:「晚輩也曾婉轉陳述,但高夫人僅囑代為致意,不聽陳述。不過,據晚輩所悉,高夫人乃是取道六詔之便,前來探望前輩,晚輩就不便堅拒了。」

  薛頌平接口道:「雲兄弟之言不假,家姑為舍妹被虜之事,憂心如焚,此來並有共商大計之意。至於那株千年茯苓,本是準備為家妹治病之用,如今舍妹病體已愈,那等於靈藥互惠,各盡其用,前輩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張鑄魂朗聲笑道:「我也講你不贏,反正恩德孰重,我自己明白就是了。」

  目光一轉,注視石可玉道:「玉兒,昨日那兩人的底細,你可查清楚了?」

  石可玉故作嗔聲道:「我早想告訴您,誰叫你們談個不休,我插不上嘴嘛!」

  張鑄魂朗朗笑道:「如今插得上嘴啦,怎麼不說?」

  石可玉瑤鼻一皺,道:「我不知道。」

  梅蕙仙笑道:「丫頭賣什麼關子,莫非想討打了?」

  石可玉掀了掀眉,道:「真的嘛!雲哥哥比我更清楚,您問他。」

  梅蕙仙移注雲震,道:「雲震,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震正擬回答,石可玉忽又「卟哧」一笑,搶先道:「我告訴您,那兩人正是羅侯宮的爪牙。」

  梅蕙仙吃了一驚,回顧張鑄魂,道:「你料中了。」

  張鑄魂淡然一笑,道:「羅侯神君生平最忌北道師徒,如今他見過雲震,知道雲震與我師徒有關,自然要派人查訪我師徒的下落了。」

  梅蕙仙道:「查訪你的下落幹麼?當年的約定……」

  張鑄魂道:「約定歸約定,如今的形勢不同了。」

  梅蕙仙道:「難道他知道蘇師伯已經去世,你的傷勢未愈麼?」

  張鑄魂道:「我是說金陵高家已經傾向雲震,雲震代表『太乙門』,金陵高家的實力,一旦與『太乙門』結成一體,羅侯魔宮遲早總是覆亡,他能不預為之計麼?」

  梅蕙仙想了一想,道:「這樣講,雲震這次六詔之行,豈不危險得很?」

  張鑄魂微微一笑,道:「道魔不並存,雙方都有危險。」

  梅蕙仙道:「是了!他派人查訪你的下落,乃是想暗中偷襲,各個擊破,削減雲震前赴六詔的實力。」

  張鑄魂點了點頭,道:「想來當是如此,總算我師徒一死一傷的事,尚未外泄,不然,

  羅侯神君心無顧忌,武林之事,早就一片血雨腥風了。」

  石可玉接口說道:「爹爹!你老人家傷勢未愈之事,他們已經知道了。」

  張鑄魂微微一怔,道:「怎麼?他們認出是我了?」

  雲震接口道:「他倆未敢確定,是晚輩告訴他們的。」

  張鑄魂怔了半晌,道:「你不是衝動浮躁的人,所以說出此事,想必有你的道理?」

  雲震黯然道:「恐怕算不上理,晚輩乃是出於無奈。」

  張鑄魂微微頷首,道:「講講看,講得詳細一點,我好作個推斷。」

  雲震應了聲「是」,然後將昨晚經過之事,一一說了出來,張鑄魂聽得一字不漏,頓了半晌,忽然笑道:「兵法有雲:『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虛實實,那羅侯神君要上當了。」

  他這話宛如空穴來風。不知所山,石可玉滿頭玄霧,接口問道:「爹爹!那羅侯神君上什麼當?我看咱們還是遷地為良哩!」

  張鑄魂哈哈一笑,道:「不必,不必。」

  石可玉黛眉一蹙,道:「為什麼?」

  張鑄魂道:「你不懂麼?」

  石可玉道:「不懂就是不懂嘛!」

  張鑄魂臉色一沉,道:「不懂就不要問。」

  石可玉一怔,道:「不懂我才問嘛!」

  張鑄魂正容說道:「你當真要問?」

  石可玉皺眉嬌聲道:「爹爹今天怎麼啦?要問就是要問,那有什麼真假?」

  張鑄魂容顏一舒,道:「好吧!張羅飯菜,爹爹吃飽了再告訴你。」

  「你壞!你壞!我要您先講,一定要您先講。」

  張鑄魂笑了,笑得前俯後仰,險些又要咳起來。

  梅惠仙臉上在笑,心中在急,連忙說道:「爺兒倆一般大小,再笑又要命了!玉兒,走,姑姑陪你去,時已正午,雲震他們怕也餓了。」

  石可玉似欲再纏,但見張鑄魂已有喘息模樣,連連在他背上捶了一陣,始才跟隨梅蕙仙出房而去。

  這情形,也許是眼見傷將痊癒,正邪之戰大有可為,也許是天倫歡聚,心頭滋潤,總之,張鑄魂歡笑宴宴,心境甚為開朗,大非往日憂思重重可比,雲震見了,心情也不覺萬分舒暢,所有思愁,一掃而空。

  匆匆過了三日,張鑄魂服下了千年茯苓配製的湯藥,積年的內傷,果然大有起色,漸漸的已能自動運功了。

  這三日,那焦鑫與魯玄開未再次露面,高夫人等一行也未到來,眾人成日歡聚一堂,精練武功,連那牛大寶也是大有進展,已非往日吳下阿蒙可比。閒時則聊聊家常,談談武林掌故,正所謂賞心悅目,其樂融融。

  眾人之中,最高興的,莫過於梅蕙仙與石可玉。

  石可玉跟前跟後,除了睡眠,幾乎一步也不離雲震,她聰明慧黠,人又嬌豔如花,如今那刁鑽古怪的脾氣早已改過,變得溫柔體貼,小鳥依人,雲震心中縱然只有雯兒,面對此姝,也不覺欣喜賞目,歡暢逾恒。

  梅蕙仙溫文持重,端莊凝靜,她與張鑄魂相識迄今,二十餘年載,無日不在顛沛流離之中,即使終日相對,也總是愁多於情。如今張鑄魂康復在望,性情又複開朗舒暢,眼見斯情,縱然無綿綿不休之情語,卻也有神魂相授的愛意,當真是笑在臉上,甜在心頭,面上的笑靨,再也不能平復了。

  這一日,酉牌時分,眾人用罷晚餐,正在石室內談心,忽見「追魂奪命劍」白瑛滿臉風塵的奔了進來,道:「道長,快!快……」

  白雲道長見她形色慌張,不覺一驚,起立道:「什麼事?白姑娘。」

  白瑛舉手一掠雲鬢,喘息道:「裴大化身負重傷,快要咽氣了。」

  石可玉大吃一驚,急道:「人呢?人在哪裡?」

  她一條性命,可說是裴大化救的,一聽裴大化快要斷氣,心中的焦急,的是不可言狀。

  白瑛道:「在坳口……」

  她話未說完,白雲道長已經一個箭步竄出房去,道:「隨我來。」

  眾人紛紛起身,相繼奔出石室,須臾已至坳口,但見那裴大化仰面朝天,躺在「霹靂手」李元泰雙膝兩手之上,眼珠上翻,牙關緊閉,嘴唇發黑,臉色灰敗,胸衣已碎,錦袍之上,俱是紫黑色的血跡,已經氣息奄奄,去死不遠了。

  梅蕙仙與石可玉陪同張鑄魂走在最後,那石可玉遠遠看到裴大化神情垂危,氣息奄奄之狀,心頭一悲,驀地一聲驚呼,撇下張鑄魂,搶上前去,嘶聲叫道:「裴老丈…」

  要知石可玉當日重傷,是那裴大化盜來羅侯宮的續命丹,給她服下,先使傷勢不致惡化,然後將她送來大盆山中,始才由白雲道長救治而愈。石可玉的性命,無異是那裴大化所救,此刻驟然見到裴大化厥狀如斯,她不是寡情負義之人,心中感戴著裴大化的恩德,焉得不既驚且悲哩?

  但聞武婆婆沉聲喝道:「小玉,不得鹵莽。」

  接著白雲道長右臂一探,抓住了石可玉的肘彎,道:「小玉,別著急,只要他氣機未絕,老道也許能夠救他,且讓我老道看過傷勢再講吧!」

  石可玉身形頓住,眼眶一紅,悲聲道:「老前輩,您……您要救救裴老丈啊!」

  白雲道長頷首道:「老道窮究醫理,為的就是救人性命,你放心吧!」

  手掌一推,將石可玉輕輕交給了白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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