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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那梅蕙仙容顏秀麗,一身素衣,淡雅之中,別有一種出塵的清高氣質,令人倍增親切之感,她款款行來,與雲震等寒暄幾句,當即轉身前導,急急而行,雲震等人牽著馬匹,疾步跟隨在後。

  這一路七高八低,三匹健馬,這時竟成了累贅,但日後尚要奔行千萬裡,卻又不能將它們撇下不要。

  如此急走一盞熱茶光景,方始進入一片山坳之內,見到了那座平頂石室。

  此刻,石屋的大門半開半掩,隱約可見其中確是蛛塵網結,污穢不堪,雲震正自生疑,梅蕙仙已經駐足說道:「震兒,你將馬匹暫系屋內,我帶你去見張師兄。」

  雲震應了聲「是」,一面將健馬牽進石屋,一面暗道:想來放置石屋不用,必是故布疑陣,難怪那「禿鷹」魯玄認為人已搬走,但不知張前輩住在何處?

  系好馬匹,又隨梅蕙仙轉過石屋,走向一片絕壁,梅蕙仙領頭鑽入茂密的荊棘藤蔓之中,在那絕壁上輕輕一按,一陣輕響過處,絕壁頓時現出一座洞門。

  進入洞門,是一條曲折幽暗的甬道,眾人順著甬道往前走去,須臾已至甬道盡頭,但見兩名道裝抱劍童子,把守在一間寬敝的石室門外,那室內燈光明亮,陣陣異香,正由裡面飄散出來,遠遠望去,室內陳設仍舊,北斗劍張鑄魂與白雲道長相對而坐,正在那裡品茗對奕。

  雲震見到張鑄魂,但覺心頭一陣激動,搶先進入了石室,拜伏在張鑄魂膝前,顫聲叫道:「前輩安好,晚輩回來了。」

  張鑄魂貿然見到雲震,心緒也是十分激動,呆了半晌,始才伸出枯瘦的手掌,撫摸著雲震的頭顱,頻頻頷首道:「好!好!你又長高了,起來吧,見過白雲道長。」

  雲震依言站起,向白雲道長躬身一禮,道:「晚輩參見道長,這段時日,又勞道長費神了。」

  白雲道長撚髯,微微笑道:「我老道與蘇鉉師徒數十年交情,效勞賣命,也屬應當,用得著你來感謝麼?」

  雲震微微一笑,伸手入懷,取出一隻扁平玉匣,雙手遞了過去,說道:「這匣內乃是一株千年茯苓,還須勞神道長,配一副藥給張前輩服用。」

  白雲道長神色一怔,連忙接過玉匣,驚疑參半道:「千年茯苓?」

  打開玉匣,低頭看去,但見匣內根盤須結,正是一株連根帶莖的茯苓。那茯苓皮黑而皺,黑中發亮,稍端一顆菌狀之物,約莫拳頭大小,肉白微赤,筋絡分明,放在那玉匣正中,就像是個肉色蓮蓬,散發著陣陣異香,令人頭腦為之一清。

  白雲道長看清了那株茯苓,頓時欣喜欲狂,蓋上玉匣,驀地站起身來,歡聲叫道:「鑄魂,你有救了。」

  身軀一轉,就待向外走去。

  張鑄魂也已看到那株茯苓,心頭雖然欣喜,卻不若白雲道長激動,緩緩說道:「道長慢走,待晚輩問過雲震再議吧!」

  目光瞥見薛頌平等走進室內,心知是雲震的朋友,連忙頷首招呼,道:「兩位小友,我有沉屙在身,不與兩位見禮了。」

  薛頌平眼見雲震跪拜在地,早知這位臉貌清臒,氣派雍容的青袍人是誰,張鑄魂縱然說得謙遜,他仍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報了姓名,那牛大寶更是處處以雲震馬首是瞻,眼見雲震行的乃是跪拜之禮,他也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報了姓名,口稱「寶兒」,叩了三個響頭,引得旁人哈哈大笑起來。

  他兩人分別參見完畢,白雲道長已經迫不及待了,道:「鑄魂,你陪他們談談,老道為你配藥去。」

  張鑄魂著急道:「道長慢走,且容晚輩問問茯苓的來路。」

  他縱然積年重傷,變成了要命的沉屙,隨時都有撒手西歸的可能,這等狀況,仍然毫不苟且,必須查明靈藥的來路,方肯讓那白雲道長前去配藥,這份坦坦蕩蕩的君子氣概,莽莽江湖,又有幾人能及?

  薛頌平欽佩無比,心緒激蕩,當下重新作了一禮,恭聲說道:「前輩但請寬心,那株茯苓,乃是家姑贈予雲震,專為治療前輩傷勢之用。」

  他話未說完,白雲道長已經敞聲道:「雲震豈是妄取之人,你也過於小心了。」

  話聲中,銀須飄拂,領著一名道童出房而去。

  張鑄魂搖頭一歎,目注薛頌平,道:「為了我一人的傷勢,不知連累了多少朋友擔心操勞,我與令姑素昧生平,令姑竟然慨賜這等靈藥,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梅蕙仙大為焦急,連忙過去在他背上輕輕捶擂,道:「張師兄,朋友們也是各自盡份心力而已,你又何須這樣激動?我扶你到床上躺一會兒吧!」

  張鑄魂搖了搖頭,喘息道:「不要緊,我還得與雲震談談。」

  雲震挨著他坐下,說道:「晚輩一時不走,前輩先養養神吧!」

  張鑄魂微微一笑,道:「你這次金陵之行,結果如何,找到『玉符』了麼?」

  他終身以武林大局為念,時時不忘那師門「玉符」。

  雲震聽他問起「玉符」,臉色倏然黯淡下來,歎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且等前輩傷癒再講吧!」

  石可玉忽然接口道:「爹爹!雲哥哥必定沒有找到『玉符』,若是已經找到,他會不自動告訴您嗎?您還是先歇會兒吧!」

  張鑄魂目光凝注,道:「雲震,那『玉符』可是又生枝節了?」

  雲震囁囁道:「這個……」

  張鑄魂喟然一歎,道:「天下哪有如意事,你慢慢將經過說來聽聽。」

  雲震無奈,只得將金陵之行的經過,扼要講了出來。

  這段經過,確實稱得上曲折離奇,諸凡高夫人當年的用心,高華的被禁于「容園」,「太陽丹」治癒了高潔的「離魂」之症,以及雲震因禍得福,功力大進等等,俱都出人意料之外,眾人聽了,就連一向沉穩的張鑄魂,也不覺驚歎不已,深深感到此事之無常,的確不是凡人所能預卜。

  雲震講完經過,石室中寂靜了片刻。

  張鑄魂沉思有頃,歎道:「這樣說來,那『玉符』究竟落在何處,目前更是拿握不准了。」

  雲震戚然道:「按說當是雯兒帶在身上。」

  張鑄魂眉頭輕蹙道:「恐怕也不一定。」

  雲震道:「雯兒親口告訴晚輩,那玉符在她手中,但高夫人找遍了雯兒可能收藏之處,仍是不見玉符影蹤,以此推斷,可見玉符乃在雯兒身上。」

  張鑄魂憂形於色,道:「事到如今,我倒希望那玉符仍在金陵世家之中。」

  話聲微頓,移目望向薛頌平,歉然說道:「我張鑄魂說來慚愧,在此以前,令姑乃是我心目中強敵之一,殊不知令姑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

  薛頌平連忙恭聲道:「前輩切莫如此自責。家姑言道:她乃女流之輩,行事失于偏激,當年誤傷了前輩,如今自責已遲。再過幾日,她老人家或前來探望前輩,當面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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