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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雲震浩歎一聲,道:「唉!一代人俠,落到如此境地,天道也真是難測了。」

  齊小冬愣了一愣,移動身子,坐於雲震腳旁,由懷中取出一個饅頭,道:「雲大哥,你吃個饅頭好麼?還是熱的。」

  雲震聽他聲音有點異樣,怔了一怔,道:「我吃一半。」

  齊小冬將那饅頭撕作兩半,遞了一半過去,自己拿著另一半吃著,若在往日,半個饅頭,他一口就已咽下,這時卻是味同嚼臘,久久不能下嚥,心頭盡想著雲震只有十天活命的事。不知不覺,雙目之內,湧出了兩行熱淚。

  未牌時分,馬車在一處小鎮中停了片刻,雲震卻已沉沉睡去,眾人進過飲食,喂過馬匹,準備了一點乾糧,繼續向前趕路。

  雲震這一覺,足足睡了四個時辰,醒來時已是子夜時分,經過這一日一夜的馬車顛簸,人已虛弱不堪,全憑著一股堅強的意志力,支持著未曾倒下。

  黑暗中,只聽齊小冬道:「雲大哥醒了?」

  雲震嗯了一聲,掙扎著坐了起來,但覺周身骨節酸痛異常,頭暈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火光一閃,齊小冬點燃了一根蠟燭,口中生硬地道:「大哥病了,躺著不要起來吧!」

  雲震淒然一笑,道:「令師與另外幾位,還在步行趕路?」

  齊小冬點頭道:「此刻是歸老爺子在趕車,他們輸流著歇腳。」

  雲震道:「何不請大夥上到車內?」

  齊小冬道:「大家要節省馬力,否則趕不到地頭了。」

  雲震輕輕嘆息一聲,道:「為了我一個人,連累好幾位武林前輩,冒著風雪奔波,真令人過意不去。」

  齊小冬雙目之內,淚光浮動,覺得心頭淤塞,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字也說不出來。

  這時,馬車已駛入山區,顛簸得更為厲害,齊小冬替雲震將被褥裹好,山座墊下取出一個水壺,雲震啜了兩口,齊小冬又取出乾糧,雲震卻是毫無胃口,腹中也不感到饑餓。

  雲震發著高燒,但大腦清醒。精神反而十分健旺,眼看齊小冬愁容滿面,心頭甚為感動,言談之間,雲震將杭州遇張鑄魂之後的種種經歷,都講給齊小冬聽了,不知不覺間,二人變成了知己的朋友。

  齊小冬年紀尚幼,他是心熱腸熱之人,兩人越是要好,他越發忘不了雲震死期在即之事,不禁熱淚雙流,道:「雲大哥,你只剩八九天的壽命,怎麼辦呢?」

  雲震淡淡一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略略提早一點,也算不了什麼。」

  齊小冬垂淚道:「大哥有什麼後事,願意兄弟替你料理麼?」

  雲震想了一想,道:「愚兄死後,你脫下我身上這件獸皮馬甲,若有機緣,就交給那位雯兒姑娘,」

  齊小冬道:「她打了大哥一掌,害你落到今日這少田地,大哥還懷念她,未免是太傻了。」

  雲震歎一口氣,道:「我已仔細分析過這件事,雯兒定然是患著一種古怪的毛病。」

  齊小冬道:「癲狂症?」

  雲震道:「我也弄不清楚,大概那毛病時發時愈,毛病一發作,就性情大變,六親不認了。」

  齊小冬道:「縱然六親不認,也不該傷害大哥。」

  雲震苦笑道:「她定是無法控制自己,若是頭腦清醒之時,絕對不會傷害愚兄的。」

  他長長嘆息一聲,喃喃自語道:「唉!當她清醒之後,得知我已死去,一定是萬分傷心的。」

  齊小冬怔了一怔,突然說道:「那雯兒古裡古怪,兄弟始終覺得,她與金陵王必然有著密切的關係。」

  雲震歎道:「這一點愚兄也曾想到過,唉!雯兒也算是一位可憐的姑娘了。」

  齊小冬愣了片刻,道:「大哥還有別的吩咐麼?」

  雲震微微一笑,道:「你至情至性,如果用心練武,將來一定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西門咎的事,愚兄就拜託你了。」

  齊小冬愕然道:「西門咎的什麼事?」

  雲震道:「西門咎對愚兄有知遇之恩,力所能及,望你盡力周全,設法勸他改過遷善,好好地做人。」

  齊小冬道:「拳來腳去,一刀一槍的事,小弟倒是什麼也不怕,那勸人向善,渡化惡人的事,小兄弟卻是完全外行。」

  雲震含笑道:「你年紀還小,長大之後,慢慢也就會了。」

  忽聽一個老婦的聲旨喝道:「來者何人?」

  車外響起周公鐸的聲音道:「在下周公鐸。」

  那老婦人的聲音道:「原來是周幫主,另外幾位朋友是誰?」

  只聽歸隱農哈哈一笑,道:「是武婆婆麼?黃山隱農這廂有禮了。」

  話聲中,馬車已猛然刹住,停在一株老松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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