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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周公鐸點頭道:「內傷很重,恐有性命之憂。」

  銀髯老者凜然一驚,道:「瞧瞧!」大步向馬車走去。

  這銀髯老者乃是方今武林名宿之一,姓歸名隱農,因久居黃山,被人稱為黃山劍客。

  歸隱農大步走到車前,一撩衣襟,鑽入了車內,雲震見了,急忙掙扎下地,歸隱農伸手按住,道:「小兄弟有病在身,不必客氣了。」

  雲震歉然一笑,道:「禮貌不周,請老爺子原諒。」

  此時的雲震,臉色臘黃,雙目深陷,眼神渙散,光澤盡失,講起話來,聲音嘶啞,上氣不接下氣,歸隱農見了,不禁大吃一驚,顧不得講話,匆匆抓起雲震的右腕,察看脈息。

  突然間,霹靂手李元泰那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前面是周幫主麼?」

  那語聲來的如脫弦之箭,話才入耳,霹靂手李元泰已來到車前。

  風雪之下,四條人影隨後奔到,正是丐幫三老,與那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

  馬車飛馳了半夜,這幾人冒著狂風大雪,追趕到此,其內功之深厚,腳力之強勁,可想而知,丐幫三老都是近一甲子的功力,

  這時頭頂冒著熱汗,喘息之聲,粗重可聞,那紅衣和尚與丐幫三老的情況差不多,霹靂手李元泰倒是從容自若,不顯勞累之狀。

  周公鐸與李元泰曾有一面之識,卻不知那紅衣和尚的來歷,雙方匆匆見過了禮,來不及寒暄,齊齊圍到了車門旁邊。

  雲震目光一轉,朝眾人點了點頭,轉面向歸隱農道:「老爺子,晚輩的傷勢,已非藥物所能救治,咱們快點趕到大盆山,晚輩急於見張大俠一面。」

  歸隱農把住雲震的腕脈,神情悒鬱,道:「小兄弟的心脈……」

  雲震苦笑道:「晚輩先被內力震傷,跟著挨了一掌,隨後又被羅侯公子毀去武功,並以陰手點傷『厥陰心脈』。」

  那紅衣和尚高聲罵道:「王八羔子羅侯公子,幾時遇上,洒家要取他的狗命。」雲震強顏一笑,道:「晚輩最多只能再活十天,如今的心願,只求早日見上張大俠一面。」

  歸隱農目力一掃眾人,道:「哪一位身邊,帶得有療傷培元的藥物麼?」眾人相視一眼,紛紛搖頭,李元泰道:「我本來有幾粒丹丸,全都贈送給張大哥了。」

  周公鐸道:「兄弟也是如此。」

  紅衣和尚道:「我可是根本沒有。」

  雲震含笑道:「在下這內傷已非藥物所能救治,諸位歇息一陣,進過飲食,咱們就動身吧!」

  歸隱農暗暗忖道:「這雲震倒很硬朗,年輕之人,面對死亡,如此鎮靜,也算難得了。」

  只聽紅衣和尚叫道:「誰要吃喝歇腳的,快去快來,早點動身趕路。」

  周公鐸道:「李兄如何?」

  李元泰道:「兄弟心急趕路,不想耽擱了。」

  周公鐸道:「既然如此,大夥立即動身。」轉面一望丐幫三老,問道:「羅侯宮那批男女,可曾料理乾淨?」

  無影神丐道:「斃了兩人,其餘擒下了。」

  周公鐸道:「好!此事也只隱瞞一時,有勞三位長老,督促各路弟子,密切注意羅侯宮的動靜,若有事端,立即來報。」

  丐幫三老齊齊躬身道:「謹遵幫主之命。」

  這時,馬匹已然換妥,李元泰躍上了車座,擔任駕車之人,歸隱農卻是飄身躍出了車外。

  周公鐸急聲道:「老前輩勿須下來。」

  歸隱農拂髯一笑,抓起那小叫化,扔入車內,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李元泰長鞭一揮,馬車疾駛而去。

  展眼間,車聲降隆,沖出了鎮外,歸隱農、周公鐸及那紅衣和尚,舉步若飛,追隨在馬車之後。

  車廂之內,重歸黑暗,那小叫化雙手抱膝,席地而坐,亮晶晶的眼珠轉了一轉,道:「雲兄,你餓不餓?」

  雲震含笑道:「不餓,小兄弟何不坐上來?」

  小叫化將頭一搖,道:「要飯的坐慣了地上,坐在車上,屁股已經有點發癢了。」

  雲震微微一笑,道:「兄弟貴姓?」

  小叫花道:「齊小冬,叫化子的名字,不太雅致。」

  雲震心中暗道:這小孩精靈占怪,倒也可愛,只是口齒厲害了一點。

  但聞齊小冬道:「雲兄,我看你好好一個人,為何與西門咎那種十惡不赦之人交往?」

  雲震淡然一笑,道:「朋友相交,也是一種緣份,就以在下結識張大俠的經過來說,也是一樁十分偶然的事。」

  齊小冬道:「可是大夥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西門咎那種人交朋友,總是不大應該的事。」

  雲震含笑道:「兄弟這話也有道理,不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自己把持得住,也可不受旁人感染。」

  齊小冬道:「那可太難了。」

  雲震肅然道:「雖然不容易,亦非不可能,何況……」

  齊小冬道:「何況什麼?」

  雲震道:「西門咎縱有惡跡,我可以勸他改過遷善,看在我與他的交情份上,他多少總能聽從一點。」

  齊小冬雙目一睜,道:「如果他一點不聽從呢?」

  雲震道:「那是他不講交情,朋友之義,也就盡了。」

  齊小冬聞言一愣,想了片刻,道:「你是比較了不起,小叫化比不上你。」

  雲震微微一笑,道:「你年紀還小,年紀大了,自然懂得多些。」

  齊小冬怔了一怔,突然說道:「咱們交個朋友。」

  雲震精神—振,道:「好啊!人生在世,能夠交上一個知心的朋友,死也值得了。」

  將手伸了過去。

  齊小冬伸出手掌,兩人握了—握,心頭都泛起一種溫馨的感覺。

  這齊小冬乃是周公鐸唯一的弟子,年紀雖幼,性情卻異常激烈,是個好惡趨於極端的人,正是惡之欲其死,愛之欲其生,情感極為強烈。

  他先前並不關心雲震的死活,這時訂過了交,一握雲震那冰涼而顫抖的手掌,雙目之內,頓時濕潤起來。

  雲震心如止水,對自己的命運,倒不覺得悲哀,此時此地,卻是萬分戀念北斗劍張鑄魂,相著當日在杭州城外分手的情景,不禁憂心忡忡道:「齊兄弟,最近期間,見過張人俠麼?」

  齊小冬道:「三月之前,見過一面。」

  雲震道:「還是常常咯血昏厥麼?」

  齊小冬道:「聽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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