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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八章

  齊小冬推開車門,探首望去,只見雪地之上,站著一位雞皮鶴髮,布衣無華的老歸,雪光映照下,那老婆婆手扶一根藤杖,顫巍巍站立當路,雙目開闔之間,精光閃閃,齊小冬目光與那老婆婆的目光一觸,心頭噗地一跳,嚇得猛地縮回了腦袋。

  那武婆婆目光一轉.打量著霹靂手李元泰,口中冷冷說道:「請恕老婆子眼拙,這一位是誰?」

  李元泰雙手抱拳,道:「晚輩李元泰。」

  武婆婆眉頭閃動了一下,冷冷說道:「原來是霹靂手,你那老婆白瑛,在老婆子家裡。」

  李元泰躬身道:「多謝老前輩照顧。」

  武婆婆恍若未聞,雙目之內,精光一閃,打量著紅衣和尚,冷冰冰說道:「和尚是誰?」

  紅衣和尚眼一翻,洪聲道:「就是和尚。」

  那武婆婆冷冷一哼,藤仗一伸,倏地搭在紅衣和尚的亮銀禪杖上,隨手一挑,紅衣和尚那粗如兒臂的禪杖猛地掄了一圓圈,幾乎脫手飛去。

  紅衣和尚雙目睜的又圓又大,怪叫道:「哇!再來一次!」禪杖一頓,插入積雪,深入山石之下。

  他臂力過人,亮銀禪杖重達八十余斤,武婆婆那拐杖不過一根枯藤,大不了一兩斤重,這時他力貫禪杖,直透地底,倒要看那武婆如何撼動。

  但聽那武婆婆冷冰冰說道:「原來是個渾小子。」藤杖一揮,呼的一聲,劈頭擊了過去。

  紅衣和尚大驚,倉促之下,尚未來得及閃避,手中禪杖已是猛地掄動了一圈,連那矮胖的身軀也被帶動。

  歸隱農捋須大笑,道:「好一招『寒江獨釣』,老婆婆雄風勝昔,可喜!可賀!」

  武婆婆冷冷一哼,喝道:「和尚法名叫什麼?」

  紅衣和尚滿心不服,叫道:「老婆婆使詐!」

  武婆婆怒道:「你當真想吃苦頭?」

  歸隱農呵呵大笑,道:「江湖之上誰不知道武婆婆的厲害,和尚不道出來歷,只怕是進退兩難了。」

  紅衣和尚怔了一怔,不禁有點氣餒,道:「和尚法名一本。」

  武婆婆厲聲道:「你是大方頭陀的弟子?」

  一本和尚吃了一驚,點頭道:「你怎麼知道?」

  歸隱農暗暗忖道:「原來這和尚是華大方的弟子,難怪勇力過人。」

  只聽武婆婆冷冷道:「—本,你那頭陀師父呢?」

  一本和尚臉色一黯,道:「死了!」

  武婆婆眉頭一蹙,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原來那一本的師父俗家姓華,名華大方,武功高強,自成一家,在江湖之上,是一位獨來獨往,非正非邪的人物,武婆婆藤杖一觸,就已拭過一本和尚練的『混元勁』,那是華大方的獨門武功,只是奇怪,大方頭陀的弟子,何以與眾人混在—起,想不到華大方已經死去。

  眾人護送一個命在旦夕的雲震,趕來見那重病垂危的張鑄魂,

  因心情沉重,急於趕路,一路上甚少交談,周公鐸與歸隱農以為

  一本和尚是李元泰的朋友。李元泰心事重重,也未盤查一本的來歷,這時才弄清楚底細:

  那武婆婆似是戒心甚重,問明眾人人身份,目光轉向車內一望,冷聲道:「車中兩人是准?」

  周公鐸道:「一個是劣徒齊小冬,另一位即是張大俠尋找的雲震。」

  武婆婆微微一驚,眉頭聳動,峻聲道:「哪一個是雲震?」

  周公鐸怒氣橫生,暗道:「我敬你是武林前輩,禮貌有加,你倒以老賣老,目中無人了。」

  心念轉動,仿佛未曾聽到對方之言,冷然不語。

  這時,雲霞業已掙扎起身,手扶齊小冬,緩緩走下車來,道:「老婆婆,小子就是雲震。」

  武婆婆瞿然一驚,怔了一怔,突然喝道:「統統隨我來!」藤杖一揮,轉身奔去。

  歸隱農見狀,急忙抱起雲震,跟隨上去,周公鐸、李元泰、一本和尚、齊小冬幾人,疾步追隨在後。

  武婆婆一馬當先,約莫奔行了一盞熱茶的時間,轉過山角,來至一片山坳之內,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現了一座平頂石屋,武婆婆人未奔到,口中已高聲叫道:「白瑛開門!」

  那石屋緊閉著的大門,應聲啟開,昏黃的燈光,照射出來,李元泰的妻子「追魂奪命劍」白瑛,手扶門板,立在一側。

  眾人奔進石屋,霹靂手李元泰反身關上大門,道:「妹子,傷勢怎樣了?」

  白瑛玉容消瘦,神情萎頓,但乍見夫婿,依舊是精神一振,容光大為煥發,道:「上月間遇著白雲道長,服用了一粒藥丸。傷勢大為好轉了。」

  李元泰大喜道:「白雲道長如今在什麼地方?」

  白瑛道:「為張大哥采藥去了,說不定這幾天到此,武婆婆心急如焚,不分日夜,有空就到山前去守侯。」

  李元泰悄聲道:「老婆婆心腸是好,可惜人霸道一點。」

  白瑛急忙道:「噓!小聲點。」

  這時,眾人已轉到後面一間斗室,武婆婆啟開一扇石門,門後是一條甬道,眾人步入甬道,朝前走去。

  白瑛倚在丈夫身側,緩步而行,道:「大哥,歸老前輩抱進來的那個少年,好像就是那打我一拳的小子。」

  李元泰笑道:「不是他是准。」

  白瑛惑然道:「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元泰含笑道:「他就是張大哥苦苦尋找,亟亟一見之人。」

  白瑛一愕,道:「雲震?據張大哥說,那雲震武功尚未入門啊!」

  李元泰點了點頭,道:「所以,咱們的推斷不錯,你是受了金陵高家『修羅指』的暗算,說不定出手的就是金陵王本人,絕不是傷在這雲震的拳力之下。」

  說話中,甬道已至盡頭,只見一間寬廣的石室,室中燈光明亮,陣陣異香,由房中飄散出來,兩名道袍背劍的童子,把守在石室門外,見武娑婆到來,肅然行了一禮。依舊站立在原處,擔任守護之責。

  武婆婆領著眾人,緩步走進室內.歸隱農也將雲震放下地來。

  這石室異常軒敞,正對石門處設有一座寬大的玉石雲床,兩側排列著十二個圓鼓石凳,雲床之前,陳列著一個高約尺許的古銅香爐,爐中青煙繚繞,散發出陣陣異香。

  此際,雲床上閉目跌坐一位青衣人,一個容顏秀麗,宮裝高髻的中年女子,默默陪伺在一側。

  那青袍男子聞得步履之聲,緩緩睜開雙目,眾人已走近石床,口稱張大俠,紛紛見禮。

  雲震站立在歸隱農身後,凝目望去,那被稱為張大俠的青袍男子,正是昔日西子湖畔的算命先生張鐵嘴,聲音容貌,絲毫未變,只是神情舉止間,憑添了一份雍容清貴的氣派,令人見了,肅然起敬。

  忽聽武婆婆洪聲喝道:「大夥請坐。」

  這老婆婆火氣特大,雖是一句好活,由她口中道出,亦是充滿了火藥氣味,眾人暗暗好笑,各自走向兩旁的石凳,坐了下去,小叫化齊小冬走了過去,侍立在師父身後。

  眾人皆已入座,只剩下雲震一人,站立在石室中央,那青袍男子目光一抬,投注在雲震臉上,猛地吃了一驚。

  周公鐸雙手一拱,含笑道:「兄弟等幸不辱命,終於尋著這位雲老弟了。」

  昔日的算命先生,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北斗劍張鑄魂,今日的雲震,與當日西子湖畔時,也判若兩人了。

  原來雲震正當發育期間,體格成長甚速,這半年來,整日練武,身軀成長更快,如今看去,已是昂然七尺,身形十分魁梧,容貌也略有改變,另一方面.連受重傷之余,容色慘澹,人樣支離,

  若非細看,亦認不出就是當日的雲震。

  兩人四目交投,恍若隔世,心情同是不勝激動,大有滄海桑田,人事無常之感。

  愣視良久,雲震忽地撲身向前,拜伏在地,雙目之內,熱淚泉湧。

  那北斗劍張鑄魂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倏地長長嘆息一聲,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掌,撫摸著雲震的頭頂.那深深下陷的眼眶中,淚光轉動,慨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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