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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嗯了一聲,岑謙卻站起身來岔開道:「你們瞧——」他雙手一開一合,右手雙指代劍,威猛無比地疾刺而下,帶著一陣鳴鳴勁風。

  慕天雕識得這招,正是喬汝安的招式,他還未開口,岑謙已笑道:「試想這等招式,除了破竹劍客,天下還有誰能教得出?」

  仇摩道:「久聞破竹劍法威猛無雙,難怪喬汝安那麼厲害。」

  坐下身來,岑謙口中胡亂哼了半闕不知名的調子,開口道:「三弟,你去找點泉水來吧。」

  皺了皺眉頭,仇摩道:「想得倒不壞,昨天是我打的水,今天該你和二哥啦。」

  岑謙把眼光示意慕天雕去打,慕天鵬卻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以目示意岑謙去打。

  仇摩見兩人推賴,便笑道:「好,咱們豁拳決定,總沒有話說了罷。」豁拳結果,慕天雕輸了,他抓了抓頭站起來道:「算我倒楣,水缸呢?」

  仇摩從背囊中取出一隻瓶缽,慕天雕接過道:「你們在這裡憩憩,我可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哩。」

  仇摩道:「我瞧這山勢,大約不遠處就該有泉水的。」

  慕天雕揮了揮手,很快地從石岩上飛縱過去,石岩雖然甚是險峻,但是慕天雕卻如在平地上飛奔一樣輕鬆敏捷。

  跑了好幾裡路,卻始終找不著水源,慕天雕跳上一棵高樹,從地形上判斷,他覺得東面一定該有山泉,於是他向東跑去。

  繞過一個山頭,忽然他聽到轟隆轟隆的水聲,於是他加緊腳步向前,果然不久,眼前出現「小瀑布,水如銀練般的向下傾潟,便是站在數丈之外的慕天雕,也覺得臉上被水珠沾灑著。

  那瀑布水勢甚急,不能走近打水,於是慕天雕向下望瞭望,只見瀑布直瀉下去,也不知有幾十丈深,下面卻是好一片碧綠湖水。

  他繞到瀑布之左,沿著山石縱躍而下,暫態來到大湖邊,那湖水綠得出奇,就如透明的翡翠一般。

  忽然慕天雕發現一個人,從遠處走過湖去,也不見那人作勢提氣,身形竟如一張枯葉一般隱隱飄在水面上,緩步而有。

  那分明是最上乘的「登萍渡水」功夫,這等上乘輕功愈是困難,像這人這般大步安閒地。

  在湖波上不當一回事地踱著,可使慕天雕大大驚駭了。

  「這人是誰?」他暗暗自問著。

  漸漸那人走近一些,雖然仍是背對著慕天雕,但是慕天雕已看出那人一襲青布道袍,頭上一個道髻。

  他的眼眶逐漸潤濕了,他的心劇烈地狂跳著,他一手捏著另一手的手腕,喃喃呼道:「師父,師父,是你……」

  第十九章

  他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望著道人瀟灑地在水面上滑有,激動的淚水流了下來。他輕輕提氣一躍身,也落向湖中,就在他雙足鞋底即將碰上水面的一刹那,只見他雙臂猛然向上一振,霎時整個身子像是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立在水面上,

  他振盪了一下身軀,在湖面上飛步前縱,距離道人尚有十步之遙的時候,道人忽然冷冷地道:「是什麼人?」

  慕天雕想給他一個驚喜,口中不答,身形鬥然向前一蕩,那道人並不回頭,腳下輕輕一斜,竟在水面上如疾矢一般滑出雨丈,他雙腳微微一錯,身軀在水面上溜然一轉,已是面對慕天雕。

  只見他一襲青袍隨著那一轉身飛揚而起,在空中撒開來有如一張大扇。

  慕天雕輕叫道:「師父,師父……」

  白髯長飄,白鶴道長無法自禁地呼道:「雕兒,是你」

  慕天雕睜著淚眼,癡癡望著別離經年的師父,他的雙腳一上一下地微蕩著,這樣他藉著那上下起伏的微波,可以不必靠速度而能飄立不沉。

  白鶴道長的雙目中也射出無比強烈的感情。

  本來,對於一個畢生修有的道長來說,那些凡俗的七情六欲是應該早就遠離身心的。但是對於白鶴來說,那是不可能的。

  他生就一腔熱血,那個屍沉「大難灘」底的白石羽士就曾發覺,白鶴道長壓根兒就不該是一個玄門中人,

  從一個超人在突然之間失去了一身武功,那種心情,可想而知,他望著慕天雕一天一天地長成,就像望著另一個自己一天天地接近輝煌。

  他渴望著慕天雕的成功,遠比他希望自身生命的延長還要強烈,就如世上每一個父親渴望著自己兒子的成功一般。

  慕天雕讓興奮的淚水盡情地流下來,他不再需要矜持,矜持在親人的面前變成不必要的。

  他顫抖地道:「師父,你恢復了,你完全恢復了?」

  白鶴好像沒有聽見,伸手向湖左的山石指了一指,借著腳下一個微波的掀起,身軀陡然向左一斜,就如一只海燕一般斜出,貼在波面上美妙無比地直滑出數丈,身形忽然緩緩騰空而起,落在山石之上。

  在他雙足離水之時,他鞋底和波面之間似乎有一層吸力,當他騰空一起,掀起一大片白色浪花,倒像從湖底穿出來的一般。

  慕天雕忍不住大叫道:「蓮台虛渡,師父,蓮台虛渡!」話落,也飛上了大山石。微微笑著搖了搖頭,白鶴道:「孩子,那可還差得遠。」

  慕天雕愕然道:「什麼?師父,你能施出蓮台虛渡的功夫,那必然是痊癒了啊——」

  伸手握住了慕天雕的手,就像父親對孩子一樣地親熱,白鶴微笑道:「不錯,師父的輕功是完全恢復了,但是其他的——仍是完全不成……」

  慕天雕叫道:「我不明白。」

  白鶴揮手道:「那就是說,我閉塞住的八大主脈,只疏通了二條。」

  慕天雕臉上露出極端失望的神情來,但是霎時之間,他立刻讓歡笑回到他的臉上,他低聲道:「那麼至少,師父恢復痊癒是希望極大的了。」

  明白這孩子的好心,白鶴暗自歎了一聲,心想:「十多年來的苦修,才打通了兩脈,痊癒?等到痊癒的時候,我的骨頭都化成泥了啊……」但是他表面上只安祥地微笑了一下道:「是的,孩子,師父從來沒有絕望的話!……」筆著師父,慕天雕不知下面該說什麼。白鶴坐在一方山岩上緩緩地道:「雕兒,你認得那伏波堡主的妹子——」

  吃了一驚,慕天雕叫道:「薑婉?」

  「不錯,前幾天我碰著了她——」

  慕天雕心中一陣狂跳,他儘量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卻又情不自禁渴望聽到一些關於她的事,於是他訥訥地望著白鶴道長。

  白鶴道長緩緩道:「當時我正運功忽然走竅,性命垂危……」

  慕天雕忍不住叫了一聲。

  白鶴道:「幸好碰著她,其實上次到伏波堡去尋你的時候,我已經見過她一面,只是當時我是蒙著面的;而我的視覺又已迷糊,所以雙方沒有認出來——」

  慕天雕明知師父好端端地就在眼前,但是心中仍然忍不住焦慮萬分。

  卻聽白鶴道:「那時我自覺必然一死,心中所惦念的只是未能再見你一面,於是我想托她把一些話告訴你,誰知一提出你的名字,她就不顧一切地連點我三穴——」

  慕天雕叫道:「她……功力怎夠?」

  白鶴道:「不,她的功力竟然相當深厚,而且是少林寺的路子。」

  慕天雕茫然喃喃道:「少林寺?那怎可能?」他怎會料到這大半年來姜婉連得張大哥和五雄的指點,功力大非昔比了哩。

  白鶴道:「若不是碰著她,咱們師徒還有相見之日麼?」

  他頓了頓,臉上浮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對著慕天雕道:「雕兒,那女孩子委實是個好孩子,你說是嗎?」

  慕天雕正陷入沉思之中,驟聞此言,以為心中所思已被師父看破,不由臉色一紅,嚅嚅道:「嗯——嗯——」

  哈哈大笑,白鶴道:「徒兒,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啊」

  臉紅更甚,慕天雕惡了一下口水,忽然叫道:「可是,師父,那旗兒——伏波堡的屋角上飄的旗兒……」

  白鶴正色道:「當時你發現那旗兒時,我就曾叫你在真象大白以前不要對伏波堡有所輕舉妄動,現在,我給你證實了,你的仇人仍在人間——」他揮手阻住慕天雕的驚叫,繼續道:「而且,那人絕不會是伏波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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