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三七


  說這兒,又轉頭問童維南、張瀾道:「你們兩個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撫衙內鷹爪子的來龍去脈,如果是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今晚上我們就下手先給俞老弟報了親仇,免得夜長夢多。據我想,汪培在這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中,總不會羅致到比飛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維南聽完話,猛的一拍桌子恨聲說道:「想不到他們竟會和汪培這狗官有來往。」

  張鴻聽得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的是誰?怎麼要生這麼大氣。」

  老武師歎口氣道:「這兩個人說起來,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飛環景四和神火彈龐家康。」

  張鴻皺下眉道:「九指飛環景四這個人倒是久聞其名,龐家康卻沒有聽人說過,不過景四這人在江南一帶頗具俠名,怎麼和汪培攀上交情呢?」

  童維南喝口茶答道:「龐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紅面判官秦忠,親口告訴我事情經過,真令人難以置信,像他這樣的人,竟甘願做安徽巡撫府中的總教師,據秦忠說他們師徒應汪培禮聘,還是九指飛環景四從中推薦,看起來替俞老弟報仇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場血戰。」

  老武師說畢,夜遊神鷹只聽得暗地心驚,因為他知景四這人,在江南一帶綠林中,算得上是一個極難纏的人物,以飛環打穴馳名江湖,他過去名聲很好,極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幾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臉,想不到這時他會來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撫衙門中。

  老武師一聲大笑道:「俞老弟瑤池中九品蓮花,如果說武技一道,景四和龐家康自非敵手,只是巡撫府官兵如雲,汪培藏身何處,恐怕也不易找到,我們也許能夠把安徽省城鬧一個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夠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後又說:「神火彈龐家康和我相交多年,我知他一向為人都很正派,景四惡跡能瞞過江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俠,龐家康自然也會知道,我約他明天中午醉仙閣晤面敘舊,就是準備借機會勸他反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至不濟也勸他即日離開巡撫衙門,這一方面可以減少我們個強敵。一方面也盡了我倆幾十年相交之心,如果他執迷不悟,說不得只有劃地絕交,割袍斷義,老朋友翻臉成仇……」

  老武師話到這裡,俞劍英忍不住插嘴說道:「為晚輩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臉,不如還是讓晚輩一個人夜入巡撫府去,和狗官爪牙們一決勝負,報親仇盡人子之道,俞劍英死而無恨。如果再連累老前輩和朋友斷義成仇,那就令晚輩感愧無地了。」

  俞劍英話剛說完,童維南急得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雙眉緊皺,長須亂顫著答道:「我老頭子承你兩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腸,說話不會轉彎抹角,俞老弟,你這幾句話可真比拿刀子紮我都難過,不錯,龐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紂為虐,作惡吏汪培爪牙,就是沒有老弟和汪培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鬧個情斷義絕!」

  俞劍英趕忙截住話頭,笑道:「童叔叔,你幹嗎要生這樣大的氣呢?我不過是幾句無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輩都對我好,俞劍英刻骨銘心永世難忘,我年輕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氣吧?」說完話,睜著一雙星目,不住轉動著點漆雙瞳,擬在望著童維南乞求饒恕。

  俞劍英純真無邪,心如瑩玉,幾句話聽得三位老江湖動容,六隻眼望著他一臉真誠稚氣,心裡面只覺著這孩子可愛已極。

  俞劍英幾句迷湯,灌的老武師鐵青臉色,變成了歡容慈笑,他哈哈一陣大笑道:「事情說完了就算過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見過龐家康後,咱們再決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過來巡撫府房屋地皮,也得讓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後咱們就連夜離此進京,總要完了你老弟的報仇心願。」

  第二天中午時,童維南內著勁裝,暗帶飛叉,外穿長衫,隻身赴約醉仙閣。老武師剛剛登樓,靠東面視窗一張桌子上,一個四十八九的大漢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麼才來,小弟已候駕多時了。」

  說話聲中,對著童維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師迎到桌邊坐下,桌上面早已擺好了酒菜,大漢捧杯敬酒,親切異常。

  童維南一連喝了三個滿杯,才發覺偌大一個醉仙閣,除了自己和那大漢之外,竟無一個其他酒客,不由問那大漢道:「醉仙閣為合肥城有名酒樓,怎麼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漢笑答道:「劣徒昨天歸告小弟,說老哥約小弟醉仙閣暢敘別後,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兒包下了酒樓一天,免得一樓喧嘩阻擾我兄弟清興,再而亦可暢談無忌,不慮他人竊聽。」

  俞維南雙眉微微一皺,繼而掀須大笑道:「我忘了龐兄弟已是安徽巡撫府護院總教師之尊,這權勢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熱,醉仙閣大概總不敢不買這個面子……」說過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龐家康被笑得有點面紅耳熱,搭訕著陪笑說道:「小弟到合肥不過剛剛幾天,下榻巡撫府後連門也沒有出過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閣一天出了十兩銀子。」

  老武師看出來龐家康臉色,異常尷尬,立時收了笑容,把臉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說道:「兄弟,咱們先幹了這杯酒,我有話問你。」

  龐家康看童維南神色凝重,趕忙端杯一飲而盡。

  老武師放下酒杯歎口氣道:「咱們哥倆交了幾十年的朋友,我實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這樣輕輕的斷送了,汪培官聲如何你也總有個耳聞,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過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彈在山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做不怕留給江湖朋友們話柄嗎?好在你不過初來幾天,風聲還沒有張揚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遲延日久愈難自拔,兄弟,你如果還把我當個老哥哥看,就請立即辭去這份替人看家的職務,早日返回山東,要不然咱們這幾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臉絕交,永不來往。」

  童維南講過一席話,見神火彈龐家康只管低頭沉吟不語,不由心裡面發起急了,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貪戀著巡托府榮華富貴,捨不得離棄而去。」

  龐家康一聲長歎抬頭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約我到醉仙閣來,必是為著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著難言的苦衷,這些話我無法對別人說,但對你老哥卻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裡那份薄產,雖不能說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輩子無饑寒之憂,犯不著來替人家看守府第當一名護院教師,兄弟自信還有點血性骨氣,更不是趨炎附勢的人,這中間牽纏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應汪培之聘,完全是為了九指飛環景大俠一封言詞懇切的書信。景四兩年前在魯東救過我一次危難,說實了,我這次到合肥幹這份為武林朋友所不恥為的差事,旨在間接報恩,童老哥你說,我們在江湖中餛飯吃,是不是應該恩怨分明?」

  童維南聽完話,頗出意外,一時間真還想不出回答的話,望著龐家康愣了半晌,才說道:「這麼說你就任巡撫府總教師,完全是沖著景四而來嗎?」龐家康點點頭。

  童維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個徒具俠名,而骨子裡是個無惡不作的傢伙……」

  老武師話未說完,龐家康臉色突變,截住了童維南話道:「景大俠名滿江湖,素受武林朋友們敬仰,你怎麼能不分皂白就出口傷人。」

  老武師哈哈一陣大笑道:「九指飛環心機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陰謀詭計,外表卻裝出一付偽善面孔。兄弟,咱們相交有年,我決不會害你,景四惡貫已滿,這幾天報應就要臨頭,你何苦陪著他替汪培賣命,兄弟,早點離開巡撫府,免得惹火燒身,晚一步後悔無及,死後仍留下千秋駡名。」

  龐家康聽完話,臉色愈覺難看,冷笑一聲答道,「什麼人真有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圓,咱們兄弟交非泛泛,說話用不著轉彎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過節,邀人來合肥準備和他見個高低,還是準備下手殺官造反,找汪巡撫的麻煩,我也聽說兩月前巡撫府中鬧出一場血案,總捕頭仇天成濺血送命,數十名官兵血灑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舊債,兄弟我兩方面都是朋友,自然無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觀,或者由兄弟出面,給兩位從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攤到桌面上講,只要你老哥誠心和解,景大俠還不至於不買兄弟這張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準備對汪巡撫下手尋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點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為難,小弟既然已應汪培之聘,總不能看著不管!」

  龐家康話到這兒,老武師已憋的滿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擊桌面,霍然起身,指著龐家康怒道:「這麼說,你是甘心為汪培賣命,準備永作六扇門中的鷹爪了,咱們兄弟幾十年交情也只好就此作罷,你不妨盡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銳,在巡撫府布下天羅地網,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槍如林中手刃惡吏汪培!龐家康,咱們從此刻起情盡義絕,再見面老哥哥領教你神火彈成名絕技。」

  老武師說過話,氣衝衝轉身就走,龐家康猛的一聲長笑,喝道:「童老哥,巡撫府除了九指飛環景大俠和兄弟之外,另住著幾位武林中罕見高手,他們都是今天早上剛到,這並非兄弟有意作難,實在是事情趕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幾天,他們停此做客,不會逗留太久……」

  童維南已走到樓梯口邊,聞言回身厲聲答道:「龐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發狂言,童維南今夜裡三更前必然到達,到時侯恐怕你悔恨已遲。」說完話,含怒下樓,奔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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