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三六


  程夫人正在愛女臥室中傷心流淚,回頭看見了老堡主也登樓上來,不由把一肚子氣苦,一股腦兒發到了程九鵬身上,她指著程九鵬恨聲罵道:「都是你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個好好的女兒,逼的沒了影兒,三個月內你如不把玲兒給我找回來,咱們兩也得拼拼老命…… 」

  程九鵬被夫人一頓斥駡,呆在那兒瞪著眼一言不發,過了半晌,才歎口氣道:「她既然偷著出走,決不會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劍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後自有見面機會……」

  按下綠竹堡程九鵬夫婦倆一腔煩惱,單說白燕兒趁混亂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飛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幾裡路,回頭望著綠竹堡,淚若泉湧,想父母養育恩情絲毫未報,自己竟離家出走……俞郎行蹤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談何容易,姑娘哭一陣,想一陣,愁腸寸斷,撲身下跪,對綠竹堡遙遙叩拜道:「爹娘啊!原諒你這大逆不孝的女兒!」

  姑娘拜罷起身,抹去臉上淚痕,包紮好肩頭傷勢,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劍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撫汪培的晦氣。

  玉玲知自己名滿江南,到處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親派人追索行蹤,不難找到,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釵而棄,姿容絕世的大姑娘,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經過十餘天曉行夜宿,來到合肥城。

  姑娘進了城就覺得苗頭不對,到處是巡邏鐵騎,盤查行旅,白燕兒久走江湖,經驗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極大變故,趕忙找了個酒店坐下,叫個酒夥計打聽事情經過。

  酒保本來不敢說,可是黑眼珠瞅見姑娘手中白銀子,哪還怕麻煩,便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楚楚。

  他說,三天前夜裡,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殺的是安徽巡撫一家人廿一口,另外還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這案子鬧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誰也擔待不了這大干係,立時鐵騎四出搜抓人犯,三天來少說點總抓個一百多人。聽說已快馬進京請旨定奪,看樣子安徽省文武官員大概都要受到株連處罰。

  玉玲聽到這裡,搖搖手不讓夥計再說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劍英所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趕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現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會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時間到哪裡尋他,姑娘一個人對酒出神,情愁萬里,行止難決……

  驀地裡,姑娘回憶起那夜荒刹中俞劍英說過句話,他說,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殺官造反……想這裡,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線希望,立時用了酒飯,冒初冬寒風動身北上。

  不說白燕兒訪情郎,北上燕趙,轉過筆鋒,交代一下俞小俠行蹤。

  那天夜裡,俞劍英接受了老堡主贈送的驚虹寶劍之後,立時離開程宅,在綠竹堡外面會合了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和浙北雙傑張氏昆仲,四個人連夜離開了雙水壩綠竹堡,沿官道渡長江直奔合肥。

  這次俞劍英和三個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個人快馬兼程,不過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維南在合肥城裡面找一家客棧住下。當天下午就帶著戲水燕子張瀾去探看巡撫府的形勢。

  他和張瀾剛剛走過巡撫府衙,猛聽身後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輩嗎?」

  金刀飛叉心中驀的一驚,停步回頭,只見一個身著藍綢子長衫的大漢,飛一般對著童維南和張瀾跑來,那人跑到離老武師兩三步遠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輩別來無恙,還認識晚輩秦忠嗎?」

  童維南看來人大約有三十二三,赤紅臉,濃眉環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點威武氣概。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東濟南名武師神火彈龐家康的大弟子,紅面判官秦忠,立時笑道:「原來是秦老弟,你怎麼會到合肥來呢?你師父好吧!」

  紅面判官笑道:「家師托老前輩的福,康健如常,他老人家應了安徽汪巡撫之聘,任了巡撫府的護院總教師,帶了晚輩一起來此,不想剛到幾天,會在這裡遇上了老前輩,家師平時很懷念老前輩,常常同晚輩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話未講完,童維南皺了一下眉,截住紅面判官的話,問道「怎麼,你師父也吃了皇糧公俸?」

  老武師問的太急,紅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師不願應聘,但是汪巡撫持了景老前輩的推薦書,一力促請,家師雖然不喜利祿,但卻不能太使景老前輩難看,因此勉強應命而來。不想汪巡撫這個人倒還能禮賢下士,家師到合肥巡撫府就任總教師之日,他還迎接府外,設筵花廳親自把盞,並撥出花園中一座精舍,作我師徒住所。景老前輩昨天到合肥,現在和家師暢談,老前輩來得正好,待晚輩去稟告家師,迎接老前輩下榻巡撫府中,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輩親近親近。」

  童維南搖搖頭答道:「我老頭子住慣了客棧店房,巡撫府森嚴官衙,那地方我怎麼能住,你說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飛壞景四?」

  紅面判官秦忠一聽童維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輩也認識他嗎?」

  童維南雙眉一揚,搖搖頭答道:「我聽人談過九指飛環這個人,彼此並未會過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輩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機會親近一下,巡撫府後花園清靜異常,家師住所又相當寬大,老前輩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棧中呢?」

  童維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頭子心領就是,我和你師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總不能說連面也不見一次,不過巡撫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維南話到這兒,紅面判官搶著接道:「老前輩清高出塵,既執意不願到巡府衙,請留下落腳客棧,待晚輩稟告家師親往造訪如何?」

  老武師略一沉吟,答道:「我剛剛到此,尚未在客棧落腳,這麼罷,請你轉告你師父,明天午時我們在醉仙閣碰頭,不見不散,不過你告訴他最好是一個人去。」說完話揮手告別,逕自和張瀾轉身而去。紅面判官秦忠望著老武師背影發愣,心裡暗想,這個老頭子過去非常隨和,今天怎麼這樣古板?

  不過童維南和神火彈龐家康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秦忠雖然心裡犯疑,只認為他是不願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飛環景四有過氣,不願見面,所以約自己師父在醉仙閣會晤,也就沒有再往深處想。返身回到巡撫府,背著九指飛環,把童維南約晤醉仙閣的話告訴了師父。

  神火彈龐家康究竟是老江湖,聽完徒弟的話後,立時覺出這中間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論,童維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飛叉童維南性格一向豪放熱情,如果對自己就任巡撫府總教師感到不滿,一定會急著趕來當面說明,不致於閃爍其詞,約他另晤……

  龐家康想了半天,他覺著老武師可能是和九指飛環有過節,所以他在和九指飛環景四閒談時候,故意提起金刀飛叉童維南這個人,哪知景四一聞之下,立時衝口而出說道:「我久聞這個人義重如山,交友熱心,是個可交的朋友,只恨無緣一會,將來你如果見到此人,無論如何給我介紹介紹。」

  九指飛環景四這麼一說,神火彈龐家康心裡暗暗納悶起來,既然兩個人從未見過,當然談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說名氣九指飛環景四要比金刀飛叉童維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過節,這中間自然另有原因。

  龐家康越想越覺著事情不對,不由心裡面疑竇叢生,不過一時猜不透童維南搞的什麼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悶到肚裡。

  再說老武師童維南和戲水燕子張瀾回到客棧,俞劍英、張鴻兩個正坐房中聊天,一見兩人歸來,含笑起身讓坐,俞公子慌忙倒了兩杯茶分送到老武師和戲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輩奔走勞碌,俞劍英心中感激異常……」

  他話末說完,夜遊神鷹張鴻已截住劍英的話,笑道:「老弟,你怎麼這樣客氣,我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諾千金,何況俞老弟對我們三個,還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說武功一道,我們根本淡不上幫助你老弟,你這樣客氣,那就使我們感到慚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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