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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經厲若花這番言語,使厲陰平又想起在飄香谷内受辱之事,心中十分不樂。他此刻已然勢若騎虎,若要脫離,談何容易。

  厲若花見爹爹沉吟不語,複又道:「咱們何若一定要加盟於天地盟,任由人主宰。」

  厲陰平沉忖有頃道:「可是咱們也不能因這小子的事,無故得罪天地盟。」

  厲若花喟然一歎道:「女兒知道爹爹的心裡十分痛苦,我不希望爹爹此刻得罪天地盟。」

  厲陰平搖了搖頭道:「只怕不可能了。」

  厲若花急道:「為什麼?」

  厲陰平沉哼一聲道:「那婆娘屢次對為父無理,無非是試探為父的反應。為父縱橫江湖數十年,豈甘受一婆娘之辱……」略頓一頓又道:「為父已決定即日便回山,再不過問天地盟的事。」

  厲若花想不到爹爹轉變得這般快,一時倒怔住了,她知爹爹並不討厭杜君平,但因天地盟的令諭,他不得不遵從,現決定不管天地盟的事,自然也不再為難杜君平了。

  忍不住脫口道:「爹,你真好……」

  侍立一旁的玉面無常靳大鵬,黑煞姚康,彼此看了一眼,靳大鵬忍不住開言道:「啟嘉東主,此事還宜從長計議。」

  厲陰平雙目冷電似地對他一瞥道:「為什麼?」

  靳大鵬心頭一震,但仍抗聲道:「即令咱們要脫離天地盟,也不宜在此刻,更犯不著為這小子甘冒不韙。」

  厲陰平何嘗不知茲事體大,他一方面是暗中屈從愛女的心意,一方面也委實受不了宮裝麗人的窩囊氣,是以才決心孤注一擲。當下目視黑煞姚康道:「你的意思如何?」

  黑煞姚康徐徐道:「屬下認為加盟天地盟原就失策,但此刻已然勢如騎虎,公然與之決裂,卻也犯不著。至於姓杜的少年,咱們不如暗中釋放,這四下俱是本山之人,料不致洩露。」

  厲陰平點頭道:「此議大是有理,咱們就這麼辦。」話尚未說完,一個勁裝漢子,匆匆行了進來,躬身稟道:「天地盟上官使者求見山主。」

  厲陰平眉頭微皺道:「請他進來。」

  不多一會,上官延齡已隨著勁裝漢子行進廟來,拱手哈哈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又得勞動厲老的大駕了。」

  厲陰平冷冷道:「上官兄可是奉了金牌傳諭前來。」

  上官延齡不由一怔,旋即省悟,搖了搖頭道:「厲老不要取笑。」

  隨即面容一整道:「搜查杜氏遺孤之事,不知進行得怎樣了?」

  厲陰平冷漠地道,「不曾得到回報。」

  上官延齡又道:「副盟著兄弟向厲老傳言,燕趙分壇或有奸細混入,請厲老多加留意。」

  厲陰平哼了一聲道:「燕趙分壇俱是兄弟的多年屬下,決不致有心懷異志之人。」

  上宮廷齡道:「據說杜君平已為厲老的屬下藏匿,還望厲老嚴加查究,免增不必要的誤會。」

  厲陰平勃然色變道:「這消息從何得來?」

  上官延齡微微一笑道:「厲老不用生氣,兄弟只是奉命傳語,有無此事等會自可明白。」

  當下立起身來道:「兄弟不多打擾,就此告辭。」

  厲陰平滿面陰沉,冷冷道:「恕兄弟不送了。」

  上官延齡道:「豈敢,豈敢。」揚長行出殿去。

  厲陰平容他走遠,不由連連冷笑,顯然他內心十分激動。

  厲若花道:「此人前來難道就是專為傳達那一句話?」

  厲陰平冷哼一聲道:「他此來傳言,無異對咱們提出警告,說明咱們的一舉一動,均無法逃過天地盟的耳目。」

  厲若花面現憂容道:「咱們該怎辦?」

  厲陰平長歎一聲道:「都是你與為父惹來的麻煩。目下別無他法,可將他換服易容,藏於篷車之內,咱們即刻回山。」

  又對玉面無常吩咐道:「把咱們人都撤回來,準備起程回山。」

  玉面無常惶惑地道:「萬一天地盟追問,咱們如何交代?還望山主三思。」

  厲陰平霍地立起身來,沉聲道:「不用多說了,老夫自有道理。」

  玉面無常深悉山主的性格,不敢多問,緩緩退了下去,逕自各處傳諭去了。

  再說杜君平自服下藥散之後,便即閉目調息療傷,他根基深厚,又深道藥理,經過一番調息,藥力已然行開,傷勢頓時好了八成。他知危機已過,立即跳下榻來,行至門後,正待推門出去,門外已傳來厲陰平的聲音,遂把腳步停下,暗中把他父女所說的話聽得明明白白。

  他的職司,除了將身為餌,假冒杜君平外,還得相機拯救被天地盟脅迫之人。從他父女的對話中,得知東魔厲陰平,僅不過是被利用的週邊而已,並不能參與天地盟真正的機密。不由暗忖道:「由此看來,邊荒四怪也並非對方核心人物呢?」

  容得玉面無常等人行出後,他才緩緩踱出來,拱手哈哈笑道:「厲老此種明智之舉,在下心中甚是佩服。」

  此時厲陰平臉上表情甚是難看,內心的感受尤為複雜。他乃極其自負之人,想起九洲鏢行之事,可說完全壞在錦衣公子與杜君平兩個年青人之手。

  雖然因為愛女的關係,沒有接受天地盟的令諭,把受傷的杜君平交出,但也不願輕易將他放過,此刻見他行出,不自覺地重重哼了—聲。

  厲若花唯恐乃父盛怒之下,出手將他傷了,趕緊上前將杜君平攔住道:「你傷勢未痊,怎的亂跑。」暗中急使眼色,制止他說話,並暗對父呶呶嘴。

  杜君平輕輕將她拉開,直趨厲陰平身前道:「在事情尚未公開決裂前,厲老逕自把人撤走,難道不怕因此將天地盟觸怒嗎?」

  厲陰平沉哼一聲道:「這是我的事,不勞你垂問。」

  杜君平又道:「為今之計,厲老似乎不應與她公開決裂,一切還等到九九會期之後。」頓了頓,默然不語,複又道:「在下自信尚有能力沖出魔掌,她們縱然對厲老責怪,無非是一個防患不嚴之罪。倘若公開決裂,恐非貴派之福。在下言盡於此,告辭。」說完舉步向門外行去。

  厲若花從後趕上,急喊道:「杜兄弟,你能走。」

  厲陰平也沉喝一聲道:「與我回來。」

  杜君平停下腳步道:「姑娘救助之恩,在下必有還報,剛才所言之事,還望三思。」身形一掠,呼地射出了廟門,厲若花急喊道:「你不能走。」

  可是杜君平去勢如電,早已到了二三十丈外。

  厲陰平一臉鐵青,沉聲道:「不用喊了,由他去吧。」

  厲若花不禁悵然若失,一臉懊喪之容。

  厲陰平滿面陰沉,寒著臉道:「這畜生如此狂傲,有天為父總要讓他吃足苦頭。」

  只聽門外一人冷冷接腔道:「厲老放心,他絕對跑不了。」

  人影一閃,司徒景緩步行了進來。

  厲陰平暗吃一驚,臉上頓現不快之容,司徒景複又道:「副盟唯恐厲老屬下人手不足,特命上官兄與兄弟安排接應之人,周圍百里之內,俱已派有本盟之人,料他逃不出掌握,只是此人由廟內行出,還望厲老有所說明。」

  厲陰平雖是老奸巨滑之人,但自恃身份,怎肯對司徒景這類人物說謊抵賴,只重重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厲若花沒好氣地道:「他暗中潛入廟內,竊聽我父女談話,我們一時問不警覺,以致讓他跑了,難道這又有什麼不對?」

  司徒景冷冷一笑,道:「此事幸虧只落在兄弟眼裡,若是旁人,卻是大大地不便呢。」

  厲陰平揚聲厲笑道:「承情,承情。司徒兄的隆情高誼,厲某領受了。」

  司徒景乃是奉命而來,目的只是用話點破對方,見厲陰平臉上隱泛怒容,不敢過份露骨,哈哈一笑道:「豈敢,豈敢,厲老言重了。」拱手一禮,出廟揚長而去。

  厲陰平心中甚是惱怒,半晌方道:「好啊,她既對厲某來這一手,我倒要看看她怎生將我奈何。」

  厲若花一心記掛著杜君平的安危,但因老父正在盛怒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厲陰平霍地立起身來道:「走,即刻隨為父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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