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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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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若花此刻已知事情十分嚴重,當下柔聲勸道:「爹,這樣不太好吧。」 厲陰平怒氣衝衝道:「為父一生縱橫江湖,武林誰不對我敬重三分,這賤人如此作賤人,真真氣死我也。」 厲若花複又勸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又不是盟主,何苦與她生這閒氣。」 厲陰平此刻心中實是難受已極,他雖尊為四大副盟,可是除了加盟之日,曾見一次盟主之面外,從沒有再見過盟主之面,一切號令,或是差人,或是信鴿,也從不曾徵求過他的意見。今因屢受宮裝麗人閒氣,決心脫離。可是,他有自知之明,天地盟今非昔比,他若背叛,勢必招來奇禍。當下長歎一聲道:「為父何嘗不知,但情勢迫人,已然由不得咱們了。」 此時,屬下的群雄已紛紛回來,厲陰平滿面陰沉,在大殿踱了幾匝,似是下了最大決心,霍地立定腳步,沉聲吩咐道:「查點人數,即刻上路。」 部下哄答一聲,魚貫行出廟去。 厲若花見情勢發展至此,不僅毫無喜悅,自覺隱隱似有一種不祥預兆,襲上心頭,暗暗歎息一聲。低頭跟在老父之後,行出廟去。 再說杜君平連夜離開飄香谷,直奔金陵,這一路之上,因他已改換裝束,竟沒遇上麻煩,安然無事地抵達了石頭城。當晚找一個客寓住下。 陰風老怪赫連仲與他相約之時,並不曾說明時間與約晤地址,只告訴了自己的住處。一問店家,才知赫連仲所居之所,是在寓城約有七八裡地的一處山村。 他因急於得知爹爹屍骨所在,翌晨一早便即按址尋去,費了半天工夫,才在山根找到了一處小村落,村前垂柳流水,十分幽靜,行至村口,卻不見人影,當下高聲問道:「村裡有人嗎?」 但覺人影一閃,綠蔭中行出一個青衣童子,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問道:「尊客打聽誰?」 杜君平賠笑道:「在下姓杜,應約前來拜訪赫連前輩。」他因有求於人,言語甚是謙敬。 青衣童子搖搖頭道:「客官來得不巧,家主進城去了。」 杜君平大失所望道:「不知何時回來。」 青衣童子沉吟道:「難說得很,有時三五天,有時三月兩月,極難定準。」 杜君平想了想道:「既是這樣,在下只有過幾天再來了,倘若赫連前輩回來時,請對他稟報一聲,就說在下來過了。」 青衣童子沉忖有頃道:「客官現住哪裡?」 杜君平道:「在下現任城內悅來客棧,在沒有見到赫連前輩之前,暫時不會離開。」 青衣童子點頭道:「小的記住了,家主人不在家,恕我不便留客。」 杜君平道:「算了,在下改天再來。」別了童子,轉身回城。 午飯時,杜君平方在食廳中用膳,心中正思著如何才能找到陰風老怪,探問父親埋骨之地,突見一個貌相清臒的灰袍老者行近桌邊,低笑道:「兄台一人獨酌,不嫌寂莫嗎?」 杜君平瞥了老者一眼道:「老丈如不嫌棄,何妨坐下共酌?」 老者也不謙遜,一屁股就在杜君平對面坐下了。 杜君平招手把堂倌叫來,替老者添了一付杯筷,老者也不謙讓,酒到杯幹,一連幹了幾杯,這才深歎一口氣道:「兄台如已吃飽,咱們另找個地方談談如何?」 杜君平微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覺此貌雖然甚是衰弱,說話中氣倒十分充足,心裡不禁一動,推杯而起道:「在下初來貴地,客中正感寂寞,老丈如此推愛,自是求之不得。此刻就走如何?」 老者領先行出酒樓,一直將他引出城外,就在江邊一處岩石堆中坐下道:「此處人跡罕至,咱們正好暢談。」 杜君平拱手道:「在下可以請教老丈尊姓大名嗎?」 老者哼了一聲道:「我且問你,你果是杜飛卿之子杜君平?」 杜君平暗吃一驚,霍地立起道:「你究竟是誰?」 老者冷森森地道:「老夫赫連仲,在江湖上跑的人,大概不會不知。你今天若不實話實說,這滔滔江水,就是你葬身之地。」說著把臉一抹,露出本來面目,果是泰山松鶴觀所見的那位陰風老怪。 杜君平為了取信於他,亦把面幕揭下道:「老丈此刻總該相信了吧?」 陰風老怪雙目冷電似地在他臉上一掃,點點頭道:「果然是泰山所見之人,只是老夫仍只能將信將疑而已。」 杜君平甚為不解地道:「難道你認為在下是假冒不成?」 陰風老怪道:「只因江湖盛傳有兩個杜君平,究竟何者是真,哪個是假,老夫無法知道。」 杜君平輕歎一聲道:「除了為人子者,竟欲一盡孝道外,一堆屍骨,于旁人何用?」 陰風者怪道:「話雖不錯,可是杜大俠之事,已掀起江湖一場巨大風暴,老夫仍難對你盡信。」 杜君平甚是不悅道:「老丈既邀約在下前來,想是與先父生前有過交往,今在下不遠千里來到,為何又推三阻四,故意為難在下?」 陰風老怪沉思有頃道:「好吧!你把面幕戴上,老夫這就領你前去。」 說罷當先舉步,領著杜君平行了約有一二十裡,已然到了一處山野僻境。 陰風老怪展開身法,疾向一處狹谷奔去,到達谷内,隨在一處依山所建的墳墓前停下道:「這座青墳就是令尊杜大俠墳墓了。」 杜君平舉目見那石碑之上,刻有一行楷書「河間杜飛卿之墓。」不禁觸發父子天性,悲喊了一聲…爹……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固可勉強做作,但此種發乎內心的哀痛,那是無法做作的。 陰風老怪經驗何等豐富,經察之下,已然確認他真正是杜君平,遂上前勸道:「孩子,人死不能複生,徒悲無益。」 杜君平大哭一場,把內心的衰傷盡情發抒了一番,方才漸漸止住眼淚。轉身對陰風老怪一揖道:「承蒙前輩替先父收殮屍骨,晚輩感激不盡。」 陰風老怪喟然歎道:「江湖上均認老夫乃是邪魔外道,獨杜大俠不棄,推誠相交,老夫自感力薄,不能與他報仇雪恨,這點小事不過略盡心意而已,何足言謝。」 杜君平復又道:「前輩既有機會為先父收殮屍骨,想亦知道先父遇害的經過?」 陰風老怪點了點頭,拍著一塊岩石,示意他坐下道:「此事說來話長,你且坐下,容老朽慢慢說與你聽。」 杜君平依言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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