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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厲若花揮手道:「吩咐下去,著她們小心戒備,面生之人,一律擋駕。」

  女婢答應著退了下去。厲若花深籲一口氣,行至榻前,伸手拍活了杜君平的穴道。

  杜君平睜眼一看,已然置身破廟之中,當下徐徐坐起道:「多謝姑娘施救,還望差人替我把藥囊取來。」

  厲若花微微一笑道:「不用操心,我已著人去了,不久便可回轉。」

  杜君平暗中一提真氣,驀覺胸間一陣劇疼,鮮血直湧上來,迫使他趕緊將功散去,倏然一歎。

  厲若花見他面色突然大變,不禁吃了一驚,急問道:「你怎麼啦?」

  杜君平喟然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不該妄用真氣。」

  厲若花捱著榻沿坐下,柔聲安慰道:「你不用著急,我爹不久便可回來,他老人家一定有辦法為你療治傷勢。」

  杜君平搖頭道:「不用了,只須藥囊取到,在下便有辦法治療。」接著又一聲慨歎道:「這婆娘果真厲害,還幸是我,若換了旁人,不死也得落個終身殘疾。」

  厲若花點了點頭,複又用埋怨口吻說道:「你這人也真是,明知自己內力不及她深厚,何苦強自出頭。」

  杜君平唉歎道:「你哪知這事內情,我若不出面,此後果更不堪想像。」

  厲若花冷笑道:「大不了把飄香谷主的遺體毀了,難道還會有什麼更可怕的事?」說到這裡,她似突然想起一事,複又道:「阮玲曾對我說,你在謝谷主墓後之內閉關練功,可有此事?」

  杜君平心頭一震,忙道:「不錯,在下本有這個打算,後因情況變化,便不敢貿然閉關了。」

  厲若花長籲一口氣道:「幸虧有這改變,不然真個是危險極了。」

  此時荷香已替杜君平把藥囊取到,杜君平趕緊接過,先行取出一顆丹藥吞下。跟著又倒出一些藥末在掌中,抬頭對荷香道:「煩姑娘倒點水給我。」

  荷香應聲替他斟上一盞白開水,杜君平接過迅速把藥末吞下,隨即閉目調息,再不言語。

  厲若花把杜君平弄來之後,心中則以憂喜參半,矛盾萬分,她知此人乃是天地盟鬼頭令判下追緝之人,爹爹現掌燕趙分壇,即令爹爹不管,仍難保消息不外泄,如傳入天地盟的耳內,爹爹可是大大地不利。

  正當她心中忐忑難安之際,荷香悄悄行入稟道:「東主已經回來了。」

  厲若花暗吃一驚,急把門掩上,吩咐荷香道:「你守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出去看看。」

  跨步行出門外,堪堪走到大殿,厲陰平率領了一批屬下已然到了大門之前,厲若花搶前兩步喊了聲爹——

  突然瞥見他面色鐵青,一片怒容,竟嚇得把下面的話噎住。

  厲陰平大步行人殿內坐下,隨即吩咐道:「與我傳下去,限一日之內,務必把姓杜的小子找到。」

  殿下哄答一聲,立有數人快步行出殿去。

  厲若花暗吃一驚,試探著問道:「爹,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竟然如此著急。」

  厲陰平怒氣衝衝道:「仍是那小子的事情。」

  厲若花呆了一呆,又道:「她既要咱們撤出,便該沒有咱們的事了。」

  厲陰平哼了一聲道:「咱們的人雖已撤出飄香谷,可是谷外仍是咱們的界地,如何能辭其咎?可恨她竟請出龍紋權杖威迫為父……」長歎一聲,住口不言。

  厲若花知他說的是宮裝麗人,想了想道:「她為何一再與姓杜的作對,不知尋到姓杜的後又將對他如何?」

  厲陰平搖頭道:「管她呢,咱們只是奉命行事,把姓杜的找到交給她,便沒有咱們的事了。」

  厲若花突然道:「爹,我真不明白,爹爹在武林中,聲名何等赫耀,武林各派,誰不對咱們禮讓三分,為何要投入天地盟做什麼副盟,如今事事都得聽命於人,實在太不合算了。」

  厲陰平把臉一沉喝道:「女孩子懂得什麼,以後不准你亂說。」

  厲若花哪知老父此刻的心情,聽了老父的斥責之言,不禁把嘴一噘,低頭不再作聲,心裡暗暗盤算,如何設法把老父說動,使他脫離天地盟才好。

  厲陰平平生只得此女,愛逾掌上明珠,眼看愛女已漸長成,表面雖沒明說,暗中早已留意擇婿之事,只是他眼界甚高,平日所見少年,無一合他心意,自杜君平、李俊才、王宗漢投入鏢局,便有意于三人中選擇一人。

  嗣後發覺三人均屬敵方之人,便打消了此念,無奈厲若花與杜君平特別投緣,而厲陰平也覺這少年不錯,壞就壞在杜君平乃系天地盟指名緝捕之人,權衡輕重,不得不放棄此念。

  可是,厲若花情有獨鍾,自邂逅杜君平之後,竟一反常態,不僅一反過去放蕩刁蠻的作風,連衣著打扮也變得樸素起來。

  她原非放蕩淫娃,這一轉變無形中恢復了她端莊文靜本質,恍如一位極有教養的大家閨秀,知女莫若父,厲陰平冷眼觀察,心中雪亮。一面慶倖愛女有此改變,一面暗暗歎息,深知愛女此項願望決難達成。

  他雖有心屈從愛女之意,無奈事與願違,最感頭痛的是,杜君平始終把他認作邪魔外道,不屑與之交往。但厲陰平外號東魔,豈是好惹人物,既無法收為己用,便存下了非殺杜君平之心,認為只有如此,始可絕去愛女之望。

  父女二人各懷心事,相對沉默了一會,厲陰平必竟舐犢情深,唉聲一歎道:「花兒,你去歇息吧。為父還得出去巡視一番,事完咱們便可回山了。」

  厲若花搖了搖頭,突然仰起臉,緩緩地道:「爹,一個人為什麼一定要生兒育女?」

  厲陰平怔了怔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倘若絕了子嗣便是不孝。」

  厲若花目含淚光,淒涼地道:「如若子女不才,惹上殺身之禍,定然更為不孝了。」

  厲陰平隨口答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突然覺出不對,目光直盯著她道:「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事來?」

  厲若花淹下淚來,啜泣著道:「請恕女兒不孝,我恐怕難以久侍膝下了。」

  厲陰平大吃一驚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快對爹說,爹決不會責備你。」

  厲若花嗚咽著道:「倘爹不能放過他,女兒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厲陰平聽她無頭無腦,說出這番話來,思忖再三,突然省悟,急道:「你見到他了?」

  厲若花點了點頭。

  厲陰平複又問道:「他現在哪裡?」

  厲若花正待開言,突然門外匆匆行進兩個人,一是玉面無常靳大鵬,一是黑煞姚康,俱是厲陰平得力屬下,對他行禮已畢,雙雙侍立一旁。

  厲陰平抬頭看了二人一眼道;「情況如何?」

  靳大鵬望瞭望厲若花一眼,欲言又止。

  厲陰平目中精芒一閃,沉聲道:「有什麼事快說吧,不用吞吞吐吐。」

  靳大鵬支支吾吾地道:「點子已然找到,只是……只是……」望了厲若花一眼,立即住口不言。

  厲陰乾霍地立起身來道:「他在哪裡?」

  黑煞姚康乾咳了兩聲,接道:「他已身負重傷,有人親見他已被宮主背回來。」

  厲陰平頗為意外地扭頭對厲若花喝道:「此事可真!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厲若花此刻突然堅強起來了,抬頭徐徐說道:「就在雲房之內,難道爹爹真的要把他解送天地盟?」

  厲陰嚴哼了一聲道:「我為天地盟的副盟,自然得聽命行事。」

  厲若花冷笑道:「爹爹雖然名義上是副盟主,可是這個副盟比起以前的山主來,可就差多了。」

  厲陰平兩眼一翻道:「胡說,難道現在爹爹就不是山主不成?」

  厲若花撇了撇嘴唇道:「現在的山主比以前就不同了,事事得聽人家的支使,人家叫咱們往東,咱們就不敢往西。」

  厲陰平大怒,他乃極其桀驁之人,當著屬下之面,被女兒一番搶白,大感惱怒,厲聲道:「你是越來越不像話,竟敢編排起為父來了。」

  厲若花幽幽一歎道:「女兒怎敢如此。我只覺爹爹雖尊為天地盟的副盟,實際除了咱們自己原有的叔伯外,天地盟的任何人咱們都無法支使。相反的,咱們還得戰戰兢兢,聽人支使,動不動要以盟規論罪,我真不知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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