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二〇


  秦羽烈道:「你分明對那個厥狀至醜的老人倍加注意,怎可以說起眼淺這句話來了呢?」

  柳南江心頭暗凜,抵賴無益,也非所願,直告心意,又非他所欲。因而模棱兩可地道:「家師曾一再叮囑,對奇人異士應多加留意。」

  秦羽烈問道:「那醜老人算奇人異土嗎?」

  柳南江道:「貌相奇醜,言行怪異,自然堪稱奇人異士。」

  秦羽烈道:「言行任在何處?異在何處?」

  柳南江不禁一愣,隨即緩緩搖搖頭道:「這……在下就難以答覆了。」

  秦羽烈乾笑一聲,接著面色一正,肅聲道:「秦某因當年曾與令師有一晤之緣,故而對柳相公推心置腹,引為知己,如柳相公對秦某心懷戒意,不但秦某一番苦心付於流水,且將貽誤當年令師交辦之事。尚祈柳相公勿見外是幸。」

  柳南江心頭大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秦羽烈雖言來中肯,畢竟虛實難辨,正邪難分。推心置腹言之過明,疑之戒之又恐當真貽誤契機。心意暗動,決定半信半防。主意既定,柳南江面色隨即一朗,笑道:「堡主之苦心善意,在下謙謝。集雲世道不古,人心難測,畢竟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真耶?假耶?日久天長,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在下似不必對堡主心懷戒意,請堡主不必多疑。」言來通情達理,不卑不亢。

  秦羽烈呵呵笑道:「相公不愧文或全才……」語氣一頓,笑容突斂,又道:「如此甚好,你我可以暢言無忌。昨晚那醜老人離去時,曾見你尾隨其後,結果如何?」

  柳南江道:「過杜曲,入松林,在下行跡就被那醜老人發覺了。」

  秦羽烈輕「噢」了一聲,又道:「那醜老人向你動武了嗎?」

  柳南江道:「若向在下動武,在下現在就無法與堡主對坐談心了。」

  秦羽烈兩道濃眉倏然一楊,疾聲道:「相公是謙話?還是真話?」

  柳南江道:「堡主也曾見過那歐陽玉紋的功力,也許還試過那醜老人的功夫,當知在下所言並非謙語。」

  秦羽烈道:「柳相公太客氣了。」語氣一頓,又道:「以相公看來,那醜老人昨晚所為何來?」

  柳南江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昨夜與會,有耀武揚威之勢。」

  秦羽烈喃喃道:「耀武揚威……」

  突地目光一亮,雙掌一擊,振聲道:「柳相公看得甚難,他必知難而退。」

  柳南江劍眉一蹙,道:「知難而退?!這?……」

  秦羽烈飛快地接口道:「令師對秦某有一夕授教之恩,為尋回玉珮一事,秦某雖殺身殞命也在所不惜?何在乎他耀武揚威?」

  柳南江聞言深感激動,離座起身,抱拳一禮,道:「在下謹代家師謝過。」

  秦羽烈連忙起身回禮,道:「不敢消受……」接著,複又對外揚聲道:「來人!」

  隨開處,總管公孫彤當門而立。

  秦羽烈問道:「什麼時候了?」

  公孫彤答道:「酉初光景。」

  秦羽烈道:「吩咐內廳擺宴,我要與柳相公把盞一敘,總管偕同小姐出席作陪。」

  公孫彤應諾退下。

  柳南江連忙措詞道:「不敢叼擾酒食,在下尚待……」

  秦羽烈飛快接口道:「柳相公不必推辭,秦某還要與相公一談『子午谷』之事。」

  「子午谷」三字就如三響焦雷,使柳南江為之一震,不禁疾聲道:「堡主知『子午谷』位於何處嗎?」

  秦羽烈道:「秦某業已昨夜查明,那醜老人在『子午谷』結廬為居……」

  此時,總管公孫彤走來,道:「酒筵已備,請堡主陪同貴賓入席。」

  秦羽烈擺手禮讓,道:「柳相公請,你我席間再談吧!」

  「祥雲堡」廣大深邃,柳南江一旦登堂入室,方知堡內占地不下萬畝,如此大的堡寨,必然藏龍臥虎。著來秦羽烈享譽武林,並非幸致,的確頗具實力。

  內廳與大廳相隔兩箭之遙,安步行來,轉瞬即到。

  占地雖不如大廳寬敞,陳設卻極為雅致,別具一格。由此可見,秦羽烈為人不俗,超塵脫俗之人,少有梟雄。柳南江對秦羽烈不禁又多增一份好感,減去一分疑慮。

  二人分賓主坐定,只聽簾內傳出一聲嘹亮清脆的呼喝:「小姐到!」

  隨聲簾幕啟動,秦茹慧在兩個老嬤,四個青衣使女簇擁下走出,步履端莊而不失輕盈,神情肅穆而不減健美,款款來至席前。

  柳南江早已起身迎候,昨夕遙隔五丈,已見秦茹慧之天生麗質,傾城絕色,如今面面相對,更見其明豔照人,加之香風撲鼻,柳南江心神不禁微微一蕩。

  秦茹慧襝衽一福,道:「茹慧拜見柳相公。」

  柳南江極為恭敬地一揖,道:「不敢,在下這裡回拜。」

  俗禮客套既罷,各自落座。秦羽烈和柳南江相對,公孫彤和秦茹慧打橫,四人各據一方。

  酒過三巡,柳南江已專心等待秦羽烈重提「子午谷」之事,孰料秦羽烈卻絕口不提,柳南江雖心急如焚,站在客位,卻不便催促,只得耐住性子等待。

  這時,秦茹慧輕啟櫻唇道:「柳相公,茹慧有一事求教。」

  柳南江道:「言教不敢。」秦茹慧道:「茹慧昨夕登臺演練劍法完畢時,相公突然離座而起,面有詫愕之色,不解是何緣故?」

  柳南江心頭暗怔,不動聲色地笑道:「姑娘明察秋毫,在下舉止失態,處身於數百群眾之中,也未能逃過姑娘高明慧眼。」

  秦羽烈插口問道:「究竟是何緣故,柳相公可否明告?」

  柳南江道:「因為秦姑娘在劍法上留下一招,因而使在下錯愕不解。」

  秦羽烈哈哈笑道:「柳相公端的是少年老成,為何不說小女劍法缺了一招呢?」

  柳南江道:「說缺了一招也未曾不可。不過,以在下臆度,秦姑娘未必會以招式不全之劍法在大庭廣眾之下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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