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鐵劍玉珮 | 上頁 下頁
一九


  一般接待之禮,除貴賓或輩份較高之人光臨外,主人多半候于正廳,客到起身相迎而已。以「祥雲堡」在武林中的聲勢,以及秦羽烈宛如長天一般的高大自視,如此折節下交,委實太令柳南江費解了。

  柳南江一面尋思,一面快步行來,不久已臨二門。

  秦羽烈一個箭步從臺階上迎下來,雙拳當胸一抱,笑道:「昨夜柳相公蒞臨敝堡,適秦某不在,未為接待,請恕以慢客之罪。」

  柳南江笑答道:「自叨酒食,何慢之有?」

  秦羽烈側身將手一擺,道:「請進廳堂待茶。」

  進二門,穿敞廳,來到大廳。

  柳南江和秦羽烈分賓主坐定,公孫彤坐在秦羽烈身側相陪,兩名內外管事垂手侍立一旁。

  僕僮獻上香茗,秦羽烈這才一正神色,問道:「令師久居世外,想必朗健如昔吧?」

  這一問,柳南江險些答不上話來。

  柳南江心想,他也不過是在那本莊周南華上看到了師父的名字。因此也就含糊其辭地回答道:「托堡主的洪福,家師甚是朗健。」

  秦羽烈忽然喟然一歎,道:「憶及十五年前於川漢道上,秦某與令師同在一廢寺中避雨。令師對武學真是博大精深,一夕晤談,使秦某受益匪淺。秦某今日稍有所成,也都是令師的賜與。多年來想再與他老人家一見,可惜再無機緣了。」

  柳南江不禁心頭大驚,從秦羽烈的神情言談中觀察,聽不出一個字的假話,看不出一絲假意。而十五年前師父為了採集一種藥材有半年的時間僕僕風塵於川漢,師父曾向他提過這件事。

  柳南江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可能錯了,可是,他也不敢深談,只得不著邊際的應道:「原來堡主與家師相識!」

  秦羽烈語氣幽然,道:「十五年白雲蒼狗,彈指即過。可是這十五年來,秦某無一日安心過。」

  柳南江茫然問道:「何故?」

  秦羽烈道:「他老人家要我代他尋訪一件物品,想不到十五年來一無所獲。」

  柳南江心頭暗動,振聲問道:「尋訪何物呢?」

  秦羽烈「咦」了一聲,道:「他老人家沒有向你提過吧?」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曾啊!」

  秦羽烈道:「不至於吧?……」

  目光炯炯投注在柳南江臉上,語氣頓了一頓,又道:「令師何日將來中原?」

  柳南江道:「在下拜別家師前夕他老人家已經閉關自修了。」

  秦羽烈「噢」了一家,問道:「你知令師準備閉關多久?」

  柳南江搖搖頭道:「不知多久?」

  秦羽烈吸唇沉吟一陣,道:「既然如此,這件事秦某要與你一談……」語氣一頓,向身旁的公孫彤一擺頭,道:「退下,掩門。」

  公孫彤立即向柳南江行禮告退,與二名內外管事退出大廳,並關上了大廳的正門。

  秦羽烈目露精光,四下一掃,又凝神靜聽一陣,這才自懷中取出一隻錦盒,往柳南江面前一放,問道:「柳相公可曾聽說過此物?」

  錦盒中放著一塊如茶杯口一般大小的玉珮,遍體血紅透明,飾以一縷鮮綠絲穗,顯得晶瑩可愛,鮮豔奪目。柳南江一見之下,心頭狂震,真想伸手奪過。不過,他卻暫時忍住了。秦羽烈既然敢放膽置於他的面前,就不在乎他會動手搶奪。

  柳南江鎮定心情,淡淡一笑,道:「家師一再向在下提起,此她是本門遺寶,想不到竟然落在堡主的手中。」

  秦羽烈道:「果真令師未曾向你提過這件事情……」

  活聲一頓,兩指將錦盒中玉珮夾起,又道:「玉珮共有兩塊,一正一副,換言之,即一真一假。這塊是副玉珮,是令師交給我作樣品之用。」

  柳南江想不到內中還有如許多「文章」,幸而方才未曾動手搶奪,不然就要去人現眼了。

  不過,他也深為迷惑,師父為何不將這些情形告訴他呢?沉思良久,仍然想不通個中原由。

  秦羽烈笑道:「方才見柳相公神色,可能將這塊玉珮當成真品了。」

  柳南江面上不禁一訕,也深深佩服對方銳利的目光,呐呐道:「看上去與家師所描述的一般無二。」

  秦羽烈道:「事實上卻有分別,真品雖晶瑩透明而不透射日光,光彩耀眼而不眩目。

  柳南江心頭又是一動,這也是他師父未曾提過的事。

  秦羽烈目中精光將柳南江掃了數遍,接著道:「那玉珮價值在另一件異寶上,若沒有那塊玉珮,另一件異寶就一無價值可言,因此那玉珮也成了稀罕之物。令師提過這件事嗎?」

  柳南匯點點頭,道:「他老人家談起過。」

  秦羽烈緊跟著問:「那是何物呢?」

  柳南江猛然省悟自己方才失言了,但是已經無法抵賴,心機暗轉,淡然一笑,道:「想必家師與堡主也曾談起過,你我心照不宣吧!」

  秦羽烈神情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心照不宣!柳相公真是少年老成啊!」

  柳南江道:「堡主過獎!」

  秦羽烈重又將玉珮放入錦盒,將錦盒收入懷中,一臉笑容,凝重地道:「不瞞柳相公說,昨日這場賽會秦某是別有用心的。」

  柳南江不禁暗暗吃驚,這場賽會別具用心他昨晚就已發覺了,吃驚的是秦羽烈何以對他如此坦白?

  秦羽烈又道:「秦某也不曾遠赴關外,半月來一直就匿居在這曲江附近。」

  這倒是柳南江意料之外的事,當即問道:「堡主此舉有何用意呢?」

  秦羽烈狀似神秘地壓低聲音,道:「暗觀動靜。」

  柳南江問道:「有何發現?」

  秦羽烈道:「容秦某隨後奉告。現在秦某先問柳相公一句,昨日在賽會之中,你可曾留意座間之人?」

  柳南江道:「請恕在下眼淺……」

  秦羽烈神情似笑非笑,緩聲道:「柳相公,這你就不對了。」

  柳南江笑道:「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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