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女捕頭 | 上頁 下頁
七五


  但四個人大風大浪經歷多了,能夠忍下不問,也能夠處之泰然,神色自若。

  郭寶元讓四人入了席位,心中卻大感佩服,忖道:只看人家這份遇事的鎮靜,我就難以及得。

  一個身著玄狐皮袍,留著五綹髯的中年人,啟簾而入,兩個侍茶的童子,緊隨身後。

  未待郭寶元招呼,四大名捕已自行站了起來。

  侍茶童子獻上香茗後,立刻退出。狐袍人也在首位上坐了下來,笑道:「請坐,請坐,下官程硯堂,蒙聖上恩賜,接掌刑部,閱讀案卷,得知四位的智謀功績,除暴安良,功在萬民,下官神往得很,今日幸會,足慰渴慕了。」

  說話非常客氣,但憂愁滿面,證明他心中懷著無比的苦惱,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大人褒獎了。」四大名捕齊齊欠身回應。

  「四位見台,就依大人左首始起,自我介紹一番。」郭寶元已對四人心折,語氣間,也就更加謙虛了。

  「屬下于承志,奉命駐節長安。」

  程硯堂仔細看去,只見他年約三十四、五,一襲黑袍,濃眉朗目,面如古銅,身材適中,但卻透出一臉精幹之氣,點點頭,道:「刀出如閃電,寒芒過長空,所以,人稱你閃電刀。」

  「大人,江湖人送的綽號,當不得真啊!」

  「中州吳鐵峰,見過大人!」

  其人黑面修軀,氣宇軒昂。

  「迎門三不過,一筆鎮中州。」程硯堂道:「你擅長點穴法,也打的一手好金鏢。」

  「大人,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屬下江南杜望月。」

  此人乃四大名捕中最年輕的一位,二十七、八的年紀,劍眉星目,猿臂蜂腰,身材高挑,十分英俊。

  「踏雪不留痕,一劍化七星。」程硯堂道:「你的輕功特別好,劍法亦犀利霸絕。」

  「大人,江湖上劍術名家屈指難數,屬下這點技藝,只不過熒火之光,怎敢當霸絕之稱。」

  「屬下山東岑嘯虎。」

  他長得威武雄壯,虯髯繞頰,關東大漢,當之無愧。

  「一掌碎碑石,飛斧屠蛟龍。」程硯堂道:「你練的鐵砂掌,也善用飛斧殺人于百步之內。」

  「大人見笑了!」

  「臘鼓頻催,風雪阻人。」程硯堂道:「此情此景,下官飛檄傳諭,過四位聚會京城,實非得已,楊尚書在筆禮上記下了四位的絕技,下官才得知此中之秘,也足見楊尚書對四位心許之深了……」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時已近午,諸位兼程而來,腹中早已饑餓,咱們進過午餐,再作詳談。」

  四大名捕果然有著人所難及的沉著、耐性,楊尚書花盡了心血,才羅致他們進入刑部。各分區域,每人掌理了數省地盤,自成一個系統,直屬刑部,和地方官員,平起平坐,就是封疆大吏,布政司使的官員,也無法直接地管轄他們,要他們追緝大盜,偵查奇案,也都得用上一個請字。

  但四大名捕也都能不負所望,緝盜有方,破案有術,甚得地方官員和民間的敬重。

  如若論他們在各地民間的威名之盛,就更非王侯公卿,所能比得了。

  他們雖然有一點自負、傲氣,未全脫武林人物的習性,但他們輕淡名利,盡職負責,倒也和各級大吏、州府知事,處得相安無事。

  楊尚書雖然把他們加上了為官的枷鎖,但也給了他們充分的授權,和豐厚的支援,使他們展現了任俠的抱負,卻又不能以武犯禁。

  對楊尚書,他們有著一份知遇的恩情。

  他們非常掛念楊尚書的現況,為什麼政績斐然的大員,突然調離了刑部尚書的職位?

  但他們能忍下不問。

  酒席很豐富,有山珍,也有海味,但四大名捕都已無心品嘗佳餚。

  事實上,程硯堂有些食不知味。

  他心中的壓力太大了。

  一餐酒席,匆匆吃過,撤去殘席,換上香茗。

  程硯堂喝了一杯茶,才黯然說道:「楊尚書禍從天降,已被拘押天牢,就是兩位侍郎,也都身受拖累,關入大牢中了。」

  字字如巨雷轟頂,任他四大名捕,個個能忍情、忘性,也不禁臉色大變,心情激動。

  岑嘯虎繞顛虯髯,無風自動。

  杜望月一張冠玉似的俊臉上,脹起了一片血紅。

  於承志微微閉上雙目,臉上的肌肉抖顫不停。

  吳鐵峰全身抖動,連坐椅也搖晃起來。

  武林大豪人物的感情。看似平淡,實則深植內心,一旦暴發,可是有著生死無悔的勇猛。

  「大人,能不能說得清楚一些?」於承志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但聲音中仍然帶著顫抖。

  「什麼人誣陷了楊尚書,還請大人明示?」吳鐵峰的話,就有點不怎麼客氣了!已是鋒芒隱現。

  「屬下是受楊尚書至情感召任事。」杜望月道:「如是楊尚書被人誣陷了,這個江南總捕頭,不幹也罷!」

  「混水不養九品蓮,試問天牢幾重關?」

  岑嘯虎看上去最為租豪,但用詞卻最文雅,氣勢也最淩厲,準備劫牢救人了。

  「看四位如此的情意深重,也許楊尚書,可以得救了?」程硯堂輕輕地籲一口氣,接道「沒有人讒陷楊尚書,他公正體國,甚受朝堂上同僚敬重,拿問天牢,是聖上的旨意……」

  「為什麼?」於承志道:「既是公忠體國,還要拿下天牢嗎?」

  「只因為一件命案!」

  「大人!」吳鐵峰打斷了程硯堂的話,接道:「州府衙門,各有職司,一件命案,怎會牽涉到刑部尚書的頭上?」

  「死的人非同小可啊!」程硯堂道:「她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韓貴妃。」

  「是位貴妃?」杜望月道:「貴妃居住在防備森嚴的禁宮之中,錦衣衛日夜戒守,怎會被人殺害呢?」

  「是一樁奇案哪!」程硯堂道:「內宮無驚,門窗緊閉,都是由室內加栓,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密室凶案,皇上才下旨由刑部查明回報,限十日追緝兇手到案;限期屆滿,楊尚書尚未查明案情,聖上震怒,把兩位侍郎和刑部的總捕頭,一併拿問下獄。總捕頭趙幀,心覺愧對思主,竟而在接旨時,自戕而亡,武林中人,義高雲天,確實可敬。」

  「大人!聖上宣召,著大人即時入見,文長不敢延誤,驚擾諸位的會議了。」紫袍玉帶的劉文長,掀簾而入。

  聖上召見,哪敢怠慢,程硯堂站起身子,道:「郭副總捕,曾經與會勘案情,瞭解之深,必勝於我,四位和他談談吧!下官這個刑部尚書的官位、性命,也寄望在四位身上了。文長,咱們走!」

  劉文長是程尚書帶來的人,已接了刑部侍郎的官位。

  兩人走得很急,也有點神情淒淒。

  郭寶元送走了程硯堂,回頭說道:「程大人奉聖旨調京辦事,原旨是吏部侍郎,不想韓貴妃一案,牽連到刑部楊尚書,程大人竟被破格擺升,調掌刑部,限期三個月,偵破奇案,飛檄徵召四位入京,已耗去一個多月的時間,算算時限,不到兩個月了,限期屆滿,奇案未破,恐怕亦難倖免,大人以性命、烏紗,相托四位,實非矯情之言了。」

  四大名捕臉色凝重了。

  他們破過了無數奇案,但卻從未承受過如此重大的壓力。

  知遇之恩的楊尚書要救,以烏紗、性命相托的程尚書,勢也難棄置不顧。

  「郭兄!」吳鐵峰道:「破了韓貴妃這件案子,楊尚書是否就能官復原職呢?」

  「只怕是還有升賞。」郭寶元道:「皇上也知道尚書無辜,只是龍顏震怒,天威難測,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局面。」

  「如若查不出外人侵犯?」杜望月道:「這問題就出在內宮,深宮內苑,宮女盈千,三宮六院,各有身份,能准許我們放手查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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