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秋傲霜聞聲半驚半喜,因為他已聽出了說話之人是蕭月梅,他連忙掀開轎簾走了下來。

  蕭月梅緩緩向他走過來,輕笑道:「秋副宮主前往杜府造訪的目的何在?」

  秋傲霜道:「想引出『銀狐』。」

  蕭月梅道:「難道『銀狐』已離開鼓樓前那家客棧了嗎?」

  秋傲霜道:「她母女二人業已化明為暗,不過據在下猜想,『銀狐』和杜桐邨之間,必有聯繫。」

  蕭月梅道:「但是,據轎夫說,他們抬去杜府的人卻是閻君濤。」

  秋傲霜道:「因此……」

  蕭月梅疾聲接道:「秋副宮主應該發覺,空轎引你上山,這事並不單純,最少,杜桐邨業已發現你在杜府左右窺伺。」

  秋傲霜皺眉喃喃道:「杜桐邨應該不會發現在下的行蹤才是。」

  蕭月梅道:「秋副宮主是在何處隱身窺探?」

  秋傲霜道:「杜府斜對面一家裱畫店中。」

  蕭月梅雙眉一挑,道:「店東可是一個六十余歲的老人?」

  秋傲霜訝然道:「莫非那店東是杜桐邨的同路人?」

  蕭月梅道:「秋副宮主斷語不要下得過早,不妨趕回去看看動靜。」

  秋傲霜道:「姑娘可願同行?」

  蕭月梅道:「月梅倒願奉陪。」

  秋傲霜揮指一彈,點了那兩名轎夫的昏穴,率先向山下縱去。

  二人疾走,不過盞茶光景,又回到了那間裱畫店,店門仍是缺了一扇,二人一先一後地走了進去。

  店堂內吊著一盞氣死風燈,店東、師傅、學徒四人圍聚在燈下用飯。

  秋傲霜取下氊帽,脫下藍布大衫,捧在手內,送到店東面前,道:「在下特來奉還衣帽。」

  店東連忙起身接過,笑道:「破衣破帽,大爺隨手一扔就是,又何必勞駕跑一趟。」

  秋傲霜右手突地一翻,扣向店東的左腕,那店東隨手將衣帽往後一拋,極不著痕跡的藉勢躲開了秋傲霜的扣拿,一擺手,道:「粗茶淡飯,不敢留二位一用。」

  秋傲霜心頭暗驚,對方顯然具有絕佳武功,而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适才多承相助,在下有意請你老到酒樓上喝一杯,不知是否賞光?」

  店東笑道:「不敢破費……」

  語氣一頓,接道:「如果二位不嫌鄙陋,不妨就座,老朽這兒倒有幾壇陳年好酒,正好抬來饗客。」

  此刻不過戌初光景,秋傲霜情知蕭月梅不到子時,一身武功難以恢復,心中不禁有了顧忌。孰料當他以探詢的目光望向蕭月梅時,對方卻回以他一個極為安祥而又柔媚的笑容。

  秋傲霜不禁膽氣一壯,沉聲道:「用不著給在下來虛套,方才就已經打過了招呼,在下是府裡的辦案捕快,尊駕該不會忘記。」

  店東含笑道:「莫非老朽犯了何罪?」

  秋傲霜道:「你走漏了在下的消息。」

  店東依然笑道:「尊駕火氣不必如此大,坐下喝上幾杯再談如何?」

  秋傲霜拂袖道:「在下是與你談公事。」

  店東突地臉色一沉,雙眉高挑,冷聲道:「如是要談公事,那就請尊駕亮出權杖讓老朽見識見識,尊駕說不定是個冒牌的捕快。」

  秋傲霜冷哼了一聲,倏然探手入懷……

  蕭月梅飛快地將身子一旋,攔阻了他的蠢動,向那店東含笑說道:「這位老人家請不必見氣,年輕人的火氣總是有的,您老人家包涵點。」

  店東向蕭月梅掃了一眼,道:「姑娘的話倒還中聽,請問二位來此何干?」

  蕭月梅道:「方才這位朋友借寶號之地一用,也曾奉獻了十兩白銀。」

  店東道:「不錯。」

  蕭月梅道:「你老人家既然收了銀子,就不該走漏這位朋友潛匿在此的消息。」

  店東道:「姑娘這話說得有理,不過,老朽也要反問一聲,姑娘怎知是老朽走漏的消息?」

  蕭月梅笑道:「若是有憑據在手,也不會站在這兒恭恭敬敬向您老人家請教了。」

  店東笑道:「姑娘好伶俐的口齒。」

  秋傲霜哪有那多時間讓蕭月梅和那老店東閑磨牙,複又出面說道:「尊駕不必再裝下去,何不亮個名號使在下知難而退。」

  店東道:「金陵城中,無人不識我宋先生。」

  秋傲霜道:「台甫呢?」

  店東道:「老朽佚名。」

  秋傲霜道:「何不說是埋名在此,另有所圖?」

  店東冷笑道:「尊駕的言辭太過咄咄逼人了,若是稍斂鋒芒,才是福事。」

  秋傲霜雙眉一挑,卻未說出話來。

  蕭月梅福了一福,道:「宋先生!請問您老人家和杜府有何淵源。」

  宋先生道:「老朽惶于顯赫,安於貧賤,不敢與金陵世家的杜爺論交。」

  蕭月梅笑道:「客氣……」

  語氣一沉,接道:「說句老實話,這位朋友在寶號守候一個多時辰,就是與對街的杜府有關。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位元朋友守候在此的消息,已為杜爺所知,這可有點奇怪?!」

  宋先生目露精芒,向秋傲霜一掃,道:「尊駕大名如何稱謂?」

  秋傲霜道:「在下秋傲霜。」

  宋先生道:「方才尊駕守候在此,想必也曾看見,連同老朽在內,店中四人無一離開。」

  秋傲霜道:「那是事實。」

  宋先生道:「既是事實,尊駕這一趟就白來了。」

  秋傲霜道:「然而在下潛伏在此處的消息業已走漏,也是事實。」

  宋先生道:「即使尊駕潛匿在此的目的是要砍下杜爺的頭顱,老朽自問也不會幹出通風報信之事。老朽方才就說過,惶于顯赫,安於貧賤,不喜巴結權貴,是老朽生平的志向。」

  這幾句話可說是又狂、又傲,骨子裡分明暗示,他根本沒有將杜桐邨那種人物看在眼裡。

  蕭月梅驀然發現自己和秋傲霜不該只將注意力放在這店東一個人的身上,這間裱畫店裡不是還有一個中年裱畫師傅和兩個小學徒麼?

  一念及此,不禁向另外三人看去。

  那中年裱畫師傅和兩個小學徒見店主人和來客發生了爭論,齊放下了碗筷,目瞪口呆地愣然無語。

  蕭月梅走近飯桌旁邊,向那中年裱畫師傅問道:「請教,下午關店之後,您可曾留意到有什麼行跡可疑之人向店內窺探?」

  裱畫師傅傅目光一亮,低聲道:「姑娘這話倒是提醒了在下,待在下去將店門先關上再說。」說罷,起身離了飯桌,向門口走去。

  宋先生突地目露精光,沉叱道:「回來!」

  那中年裱畫師傅非但未遵命停步轉身,反而雙腳猛彈,直向門口射去。

  看他的身手,還不是一日之功,只不過一蹴之間,就已到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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