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黑白雙嬌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哎呀!你不是說要告沂我們一件事嗎?怎麼盡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呢?」她半埋怨半質詰的說:「你這個人也真是的。」

  麥小雲又朝她笑笑,但是,這次他倒是回她的話了。

  「怎麼?我問無名這些話你感到厭煩了?可是,這些話對旁人來說,它也許是無關緊要,但對你卻是十分重要呵!」

  他語氣含蓄,其中有調侃,也有取笑。

  沈如婉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她芳心不禁「怦怦」的跳了起來,二潭深邃的秋水朝麥無名玉臉上回轉了一下,面孔紅了,語聲澀了,蟬首也隨之垂下來了。

  「去你的!」說得輕,說得羞,說得柔荑不住的拿衣角在出氣。

  沈氏四雄不由會心的笑了起來,歡愉的笑了起來。

  只有麥無名,他訕訕的、期期的、卻也生硬的陪著大家莞爾著。

  沈如嫻目前的處境同她二妹一樣,她不敢笑,並且也順著沈如婉的口吻說:「小雲,二妹說得沒錯,你怎麼盡問無名這些呢?」

  麥小雲一見到沈如嫻心就喜、眉就開,說話的聲音立即就溫軟下來了,心上的人兒嘛!眼中的人兒嘛!

  「我是有用意的。」

  「什麼用意呢?」

  「其中的意思也許你們全部想到過,也或許全都想不到。」

  「你說些什麼呀?把人都給搞糊塗了,何不乾脆的將它說出來呢?」

  麥小雲歉然的而又帶著神秘的色彩笑笑說:「快了,你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了,只要再容問無名—個問題。」

  沈如嫻無可奈何的說:「好吧!」

  麥小雲又轉向了麥無名,他緩緩的從頸項上取下了那塊銀鎖片,慎重的以雙手遞了過去,萬分慎重的。

  「無名,你看看這個。」

  麥無名已經成了—個迷糊人,真弄不懂對方葫蘆中裝的究竟是什麼藥!他也慎重的用雙手接了過來。不過,那塊銀鎖片卻無緣無故的使他心頭動了一下。

  他當然沒有見過那塊銀鎖片,但是,慈母曾經多次告訴過他,他也有一塊,只是在當年不慎失落了。

  麥無名吐出了一口氣,緩和一下那不太自然的神經,然後,舉目觀看手上的那塊銀鎖片,忽然,他心頭連連的震動了起來!

  為什麼呢?因為,因為這塊銀鎖片上面赫然鐫有「麥小雲」三字。這不正同他母親在當年所遺失的那塊一模一樣?

  「你……你……」麥無名訥訥了,麥無名口吃了,他說不出話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叫麥小雲。」麥小雲淡淡的說著。

  麥無名卻下理會對方說些什麼,他已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眸子中神光連閃,他說:「你哪來的這塊銀鎖片?揀來的?」

  情況有變,沈氏四雄看得納罕、看得稀奇,沈如嫻也是,沈如婉再次的抬起子螓首,怔怔的望著麥無名反常的舉動,然後又轉看麥小雲那淡然的神色。

  「不,我甫出娘胎,它就掛在我的脖子上了。」

  麥無名洩氣了,麥無名失據了,他黯然,他無語,他又本能地、無意識的坐在太師椅上了……

  麥小雲又開始說話了,這次,他竟然口出驚人之語!

  「你出世的地方,一不在普陀松雲寺,二不在太湖桑頭渚,而是二十年前的一個隆冬之夜降生于莫干山南蘼的一座山神廟中。」

  果然,麥無名一聽之下,為之再次的震驚起來了,他緊緊的凝視著麥小雲,欲看穿對方的心田,欲洞透對方的意念,這些事,只有他自己曉得,只有他母親曉得,而對方,怎麼也會知道這樣清楚,怎麼也會知道這樣詳細?

  「你……你怎麼會知道?」

  麥無名忽然憶起銀鎖片尚握在白己的手中,不由又刻意的看了一下,然後遞還給麥小雲,模樣兒有些依戀。

  麥小雲見了心頭頓時一動,他說:「你若喜歡,就留下它吧。」

  麥無名無言搖搖頭,當然,他心中十分的喜歡那塊銀鎖片,只是看對方慎重的態度,渴望的神色,他焉敢?君子不奪人所愛!

  麥小雲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又套進了自己的頸項之中。其實,他是萬分的珍惜這塊銀鎖片,二十年來從未稍離,在尚未找到他母親的一段日子中,它就是唯—的親人,除了他的恩師以外。

  麥小雲所以對麥無名這麼說、這麼做,乃是因為對方是他的兄弟,—母同胞的兄弟,而且是孿生兄弟!

  「我當然知道。」麥小雲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繼續回答對力說:「因為我年庚也是二十一歲,因為,因為我誕生地方又與你相同,在莫干山南麓的一座小山神廟中,當然,我不是在普陀長大,但太湖桑頭渚卻也是我父母當年曾經居住的家園!」

  此言一出,滿座轟動,麥小雲的話說得明白,說得透徹,心頭的納罕,已經化作了驚奇、化作了欣喜。

  只是,人家兄弟在敘情,他們焉敢煞風景?何況也插不進話去。

  麥無名霍然沖了過去,他擁住了麥小雲的身子,歡愉的、振奮的,但也是顫抖的和含著滾燙熱淚的。

  「大哥……」

  「二弟……」

  兄弟終於相認了。血脈終於交流了。這喜悅之情並不止于他們兄弟兩個,沈家莊廳內的每一個人俱都分享到了,包括站在旁邊伺候的莊丁下人。

  久久而久久,他們分開了,但是雙手還是緊緊的握著,但是四眼還是緊緊的相對著,真摯而赤誠!

  麥無名平定了激蕩的心湖,然後舒暢地說:「大哥,你去了普陀?」

  「是的。為兄已經拜見過那從未謀面的慈親。」

  「真想不到啊!我竟然還有一位兄長。」

  「二弟,當時你口中的一句沒有兄弟可真害苦了為兄,仿佛掉落了深淵,猶如進入在冰窖,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的傷心、多麼的失望。」

  麥無名歉疚的、抱愧的說:「大哥,你要原宥,你要寬恕,小弟的確是不知道,母親曾經這麼對我說的。」

  「是的,愚兄怎會怪你?她老人家是這麼說的。」

  麥無名心中的疑雲不禁又升起來了,他遲疑了一下說:「大哥,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呢?」

  「可是我卻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呢?」

  「那是因為母親也未敢確切的肯定,她到底生了一個呢還是一雙。」

  麥無名更加感到訝異,他往下追問,這也正是客廳中每一個人所渴望想知道的事,他們雖然只有聆聽的份,但卻聽得津津有味,激心而又振神。

  「這又怎麼說呢?」

  麥小雲歎息了—聲說:「當年母親為避敵蹤,而時又在深夜,心神二疲,身力交瘁,又忍不住坐褥臨盆陣痛的煎熬、折磨,但是,她老人家仍以無比的毅力,咬著牙關產下了愚兄,正在潦作收抬,準備繼續上路,誰知腹痛又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終於二魂悠悠、七魄飄飄,不禁昏迷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陰錯陽差,愚兄的恩師枯竹大師正好路過該處,聽到兒啼,看到了景象,還以為是丐婦不耐凍餒,為了減輕對方的負荷,為免得嬰兒遭凍斃,遂留下了銀兩、留下了乾糧,立即抱走愚兄,暢長而去。」

  十來顆心臟「怦怦」在跳,十來對眸子怔怔在瞧,他們靜靜的在聽,他們默默的在等,因為,他們知道必然尚有下文!

  麥小雲一口氣說到這裡,稍作停歇,果然,他又開始繼續說。

  「待母親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又生下了你,她心中當然有所疑慮,失去了銀牌,多出了銀兩,但是,只要孩子沒有失去,什麼也不為意了,就急忙走了,倉促的走了……」

  這是一個感人的故事,這也是—個動人肺腑的實情,每個人的眼眶都有了淚光,尤其是女兒家心腸軟,尤其是當事人內心悲,濕衣沾襟,抽哽咽聲。

  客廳中岑寂著,氣氛上沉悶著,持續了好一會兒,沈大爺首先開口說活了,他說:「小雲,恭喜你;無名,我也恭喜你。」

  「謝謝。」

  「謝謝。」

  雲收了,霧散了,麥小雲兄弟的心情又漸次的開朗起來了,其他的人也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