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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第十五回 青龍義護賑災銀

  可是,他們目前有重大的事情待辦,因此也就懶得過去查問了。

  只聽董方亮說:「大哥,點子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到來?莫非消息有了差錯?或者在上頭被人捷足先登了?」

  「應該不會。」呂萬程抬頭朝大路北端一陣張望,然點繼續地說:「大家不是經過協議?彼此會合,到這才一起發動,來個前後合出。」

  「話雖不錯。」董方亮顯得有些焦躁,他接下去說:「但另外尚有幾起什麼俠義人物,他們也在覬覦這批銀子哩!」

  「不會吧!俠義人物應該不在乎銀子。」

  「難說啊!要知道人心難測,鴨肫難剝。」

  呂萬程沉吟了一下說:「唔——那我們又應如何取決呢?」

  「何不趕上去看看。」

  「好!」呂萬程飲幹了杯中的餘酒說:「我們走!」

  董方亮姑了起來,他一手抓起盾牌,一手摸出一塊碎銀丟在桌子上,率先地走了出去。呂萬程摸一摸腰間的飛抓說:「大牛,錢在這裡,不用找了。」

  他隨後也邁出這屋子。

  黃大牛立刻快步走過來相送,在背後還打躬作揖地說:「謝謝二位,謝謝二位好漢。」麥小雲在雄雞渡曾聽那幫強人說他們瓢把子在前面做大買賣、如今又聽董方亮說該批銀子還有幾起俠義門的人也在覬覦,他不禁煞費思量了。凡強人口中指的大買賣,該是數目不少的金銀財寶,如今從董方亮他們的談話中證實了這果然是一批銀子。銀子既然被稱成了「批」,其價值必定很大,但是,運輸大批的銀子,也必然會雇請鏢局的人解押護送。就像忻州客棧的行旅,他們無非也是在等候足夠的人數,然後集腋成裘,各出一份費用,才由專門走這條路線的人帶領上道。不管這批銀子的來路是否正當,不管這批用於有沒有鏢客護送,白道中的人士怎麼也會起覬覦之心呢?麥小雲搖搖頭,他實在是想它不通。

  誰都有好奇之心,既然想不通,何不跟上去看看,再說,有強盜打劫行旅,他義無反顧,也得拔刀阻止呀!主意既定,隨即三口兩口地胡亂吃了一些,擦擦嘴巴,漱漱口腔,然後結清帳款也上路了。野豬林在望了。

  野豬林的形勢要比雄雞渡險惡多了。

  它道路蛇行,彎彎曲曲,它懸崖倒掛,顫顫巍巍,教人見而心悸,瞧了膽寒。麥小雲雖然追躡在呂萬程他們身後十數大之處,但是,野豬林內傳出來的打鬥喝叱聲,兵刃碰撞聲卻與前面兩人聽聽到的同樣分明,同樣清晰。呂萬程已經松下圍在腰間的飛抓和董方亮快步奔了過去。

  麥小雲也是身形一展,幾個起落,隨即隱藏在一棵樨樹同一株樅不合樾之間。那樨樹是常綠半亞喬木,枝繁葉茂,秋時開花,其狀乳白而細碎,其味芬芳而波馥,俗稱桂花。樅本則是松樹的一種。

  他舉目眺望,見一個山凹的盆地上,有七個人圍著四個人在相互廝殺。

  尚有三個人,則分別的站在不同的角落,袖手觀看著。

  「喔!原來如此。」

  麥小雲的疑團打破了,他瞭解為什麼也有白道人仕參與其事了。

  因為,被圍在核心中的那四個人是宮廷侍衛,他為探查身世,也曾經與這幾個人二度交過手。自從滿清人關,世祖順治立國伊始,傳到康熙、雍正,前後已有五十年來之久。但是,有些白道人仕仍以大明遺民自居,他們不但不事清廷,還經常以戈相向,與之敵對,尋隙難為!那四個宮廷侍衛,一個出身崆峒,姓劉名介雨,因他勘不被紅塵,跳不出三界,做了和尚又還俗,是以人稱「假和尚」。一個是八卦門的弟子,「八卦散手」黃振華。

  一個早期乃是綠林巨寇,後被「南天一劍」南浩天牽引進了侍衛營,名叫柯志平,因當年的匪號過於難聽,以故隱下不宣。還有一個叫游信池,他來自青海,至於繞在四周的七個人,赤手空拳的叫「海馬」周得勢,使熟銅拐的是「截江獺」李茂,甩著鎖鏈鋼錐的乃「避水獪」韓勇。聽他們的綽號,看他們的招式,該屬於江河中的人物。

  不錯!他們以前正是在淮南一帶的湖泊中、江流裡討生活,由於太過驕奢,太過張狂,遂被一位姓彭的巡撫所剿,在淮南既然立足不得,就竄來莽牛山,重新開寨立柵,改水為陸了。一個鼻子很長,一把刀鑲著全星,他的名,他的號都在上面標榜出來了,名叫金天刀,號稱「大鼻子」。還有一個人的眼睛很細很小,大家就呼他「小眼兒」竇雲先。

  這兩個人在五官上一大一小,共同在癩象嶺稱尊稱王。

  剩下的二人是地主,雙雙霸佔住了野指林,身高八尺,威武魁偉,黑臉膛,絡腮胡,兵器乃是一根降魔杵,匪號由此出來了,叫「黑金剛」郝武。最後一個姓謝,活像負著一油水四蕩,哈!一點也不錯,謝標的外號就叫「一簍油」!那分別站在一旁觀望的三個人又是誰呢?他們即是被稱為「俠義」門中的人。身穿月白布衣的乃丐幫長老「萬里窮神」歐陽丁,頭戴綸巾,身披儒衫的是「鐵筆聖手」楊智人,手中握著一支細長竹竿的,則是「洞庭釣夫」崔達三。「七位瓢把子,我們兄弟也來了。」

  董方亮左於盾牌一揚,立即來了一個下馬威,右手連珠地打出四顆鋼珠,不論大小,不分彼此,宮廷侍衛每人一顆!「二位寨主,對不起得很,同為事出突然,我們不得不在此地動手了!」

  「海馬」周得勢雙掌一錯,身子一挪,讓出了一個空檔回答著。

  呂方程毫不遲疑,頓時飛抓一掄,也加進了戰圍之內。

  「叫五更」董方亮所發的鋼珠,它大小猶如李子,它色澤也猶如李子,而他,在來進場子之前,在連續奔跑之間,就已經打了出來。雖統勢勁,雖然力猛,但卻失去了準繩。

  再說,勢一勁,力一猛,鋼珠在半空中飛瀉,就有破風之聲,就有黑線貫連,躲它,擋它,都不太費事。果然,鋼球失去了功效,一顆顆跌落在塵埃裡面,不過,若是一旦被它擊上了,那必會筋爆,粉身碎骨!夠熱鬧,夠激烈,原來是群毆之狀,如今分開來了。

  劉介雨生得精壯,他的功力非但是這一行人之最,而且也是這一行人之頭。圈過了「黑金剛」郝武的降魔杵,和「一簍油」謝標的雙刃鐺,又把新進來專打暗器的董方量也給攬了過去。自從「南天一劍」掛冠離去之後,他名正言順地就爬升上來了,成了總領班,誥封四品位。做和尚,除了早晚念經禮佛,平時就無所事事了,劉介雨生性好動,若叫他打坐參禪,那真比殺了他還難過。因此,整日耽在「武備堂」中舞棍弄槍,無意間卻把武林馳名的崆峒刀法練得有七八成火候。無心的學,有心的拖,劉介雨的戒刀一經施展開來,猶如匹練傾瀉,猶如布幕繚繞,只見銀光閃爍,對方之人焉是弱者嗎?

  「黑金剛」郝武,人如金剛之巨,杵若韋馱之寶,人巨杵沉,是以專門招呼上三路,老虎搏名兔,泰山蓋頂。

  「一簍油」謝標,形像婦孺之巧,鐺逾魚鰭之險,人巧鐺利,足以專門招呼下三路,葉下撩挑,波生腳底。

  「叫五更」董方亮的盾脾撐得像雨傘,揚得如荷蓋,鋼球發射若冰雹,外彈猶寒星,壓迫著對方,牽制著對方,威脅著對方!第二對。

  「八卦散手」用的當然是手、是掌,地接戰的乃是莽牛山的二位寨主,使熟銅拐的李茂、命名鎖鏈鋼錐的韓勇。八卦門門的門派雖然不大,但聲色卻足不薄,黃振華的雙掌一見揮動,欺天蔽日,認筋拍穴。黃振華身形一經展開、遊移溜滑,穿梭絞插,左右都是人影,四處俱生掌風。

  「截江獺」李茂也不是好吃蘿蔔,他熟銅拐能釘能堵還能勾,一拐三用,這雖是水底下的兵刃,但在陸地上使起來一樣得心應手。

  「避水獪」韓勇在水中能伏上三日三夜,的確是一條蛟龍,那在岸上會成一隻旱地鴨子嗎?不會不會,他鎖鏈鋼錐可以正面直擊,也可以左右甩動,能鎖能纏,對方一旦被他困住,鑌鐵榔頭立即派上用場!昔日綠林巨寇柯志平,如今的身份轉了一個大圈子,變黑為白,化盜成吏。他的對手是癩象嶺大王金大鼻子和竇小眼兒,面對著眼前同道,更是張揚不得,因此默默地接戰著,靜靜地應付著。青海、古名鮮水,又名西海,土語「庫庫淖爾」。

  青海境內種族繁多,四方雜居,但是,游信池一不是蒙,二個是回,三不是藏,四不是漢,乃是維吾爾族的一支。是以,他有漢蒙回藏的長處,也有漢蒙回藏的弱點,堅忍、頑強!兇殘、好勝和貪婪!游信池生長在青海湖中的一個島嶼,叫「海心山」。

  海心山的居民深信青海湖乃是傳說中的「弱水」,任何物體落湖即沉,本葉然之,毛羽亦然之,究竟如何,誰也不得而知!唯有諉之於鬼,諉之於神。因此,他們未敢輕易漂出青海一步,只有在嚴冬湖水結冰,才相繼的踏冰而出,採購整年日用之品。海心山尤多廟宇,尤多喇嘛,是以游信池的技藝即傳自喇嘛和尚。

  正因為如此,他的用式就迥異中原,奔出一格。

  周得勢排行第三,一般人多以「海馬」週三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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