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極 > 驚幻之旅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
除非大叫「媽喲」,或者是索性大叫「救命」,才有機會擺脫手掌被捏碎的危機。 但洛雲者,何許人也! 要是甫接觸便跪地求饒呼爹喚娘,消息一經傳了開去,我哪有面目繼續在江湖走動嗎?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齊藤景夫向我不宣而戰,手段仿如當年偷襲珍珠港。 但我沒有憤怒,也不驚惶。我對相撲不在行,但對江湖上的種種明爭暗鬥,以至短兵相接死纏爛打,都有相當豐富的經驗。 經驗告訴我:形勢愈兇險,愈不能憤怒,更不能害怕。 憤怒能令腦筋混亂,無法作出明智的抉擇。 害怕則使鬥志散渙,縱使本有勝機,也會因為怯懼驚惶而頓失扭轉局勢的機會。 既已勢成騎虎,唯有集中精神,凝運全身勁力應付。 已開始有人注意我們之間的「握手禮」,但由於表面上並無任何明顯的異動,旁人也不致為之大吃一驚。 心中吃驚的,只有我們二人。 但請注意「吃驚」未必就是等於「害怕」。 我們的吃驚,乃是出於極度詫異的自然反應,而不是害怕得屁滾尿流,面青唇白! 平情而言,我既然在這種情況下跟齊藤景夫耗上了,再詫異再吃驚也不會驚詫到什麼地方去。 對方的體重,最少是我三倍或以上! 他這一握之力犀利無比,那是可想而知的。 但齊藤景夫吃驚的程度,必然遠遠在我之上。 因為他做夢也想不到,他向我施展的這個下馬威,非但未能立竿見影,反而給我反逼得極不好受! 雖然他嘴角一直保持著笑容,但眼睛的笑意早已散渙。 眼睛是靈魂之窗,耍掩飾驚詫的眼神,卻又談何容易? 他驚詫,使我漸感驕傲、漸感自豪。 但我的右掌,卻已給他捏得快要麻木! 要是我說齊藤景夫這一握之力,只不過是搔癢一般,那是騙人的! 他正值壯年,而他的體形又是那麼厲害……只要再多撐三十秒,恐怕我得要另想辦法才能解窘了。 事實上,假如我並非置身于亞洲東方快車之上,而是在其他地方,相信我早已採取另一種方式,來對付這個「不速之客」。 但這一列設計獨特、佈置華麗的火車,車上的旅客,全都是為了享受浪漫舒適的旅程而來。 倘若我在這酒吧車廂之內,突然施展自由搏擊之類的功夫,就算可以擊退齊藤景夫,也勢必會造成極大的混亂。 如此大煞風景、煮鶴焚琴之舉,可免則免。 再加上英雄主義作祟,結果逼使我陷入了一場看似平淡實則相當兇險恐怖的比拼。 正當我和齊藤景夫比拼得難分難解之際,在我們兩隻右手的旁邊,突然出現了另一隻手。 相加起來,總共是三隻手。 三隻截然不同的手。 若以粗壯大小順序排列,最大最驚人的,當然是齊藤景夫的手。 其次是我。 而最細小,但也最美麗的,是第三只手。 是方維夢來了。 方維夢! 維夢! 我的夢! 維夢來了,她不請自來。 但在這酒吧車廂,任何乘客都可以來。 她用不著任何人的邀請。 雖然她美麗晶瑩的手,就在我右手側,但她的眼睛並沒有看著我。 她看著的人是齊藤景夫。 她看著齊藤景夫,齊藤景夫也看著她,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兩個大男人握手,不旋踵又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出現,她也要和其中一個男人握手,這看來是社交禮儀中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絕對不足為奇、絕對不足以令任何人感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我感到奇怪、感到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看方維夢臉上的表,顯然是認識齊藤景夫的。 當然,我還不致於敏感到認為她會看上了這個日本巨漢,但個中情由是怎樣,卻也頗堪耐人尋味。 齊藤景夫終於鬆開了手。 他那塊白熊般又厚又大又多肉的巨掌,已和維夢的握在一起。 這一握,輕柔體貼之至,並不蘊藏半點殺傷力。 我倒不擔心景大會「巨手摧花」,除非他是一個瘋子。 只聽見維夢的聲音淡淡地說道:「幸會了!」 她用最普通的說話應酬著,那是日語。 景夫道:「方小姐,我請你們喝酒,賞臉嗎?」 維夢嫣然一笑:「恭敬不如從命。」這句話,卻是用普通話說出來的。 我以為齊藤景夫一定不明白這句中國話,豈料他不但聽得懂,還用普通話作答:「能夠與東方著名的影后在東方快車上喝酒,誠屬賞心樂事。」 竟然說得頭頭是道,雖然談不上字正腔圓,也算是難能可貴之至。 這一男一女互相對答,倒似是我變成了他倆之間的「第三者」。 我心中大為忿然,但表面上不動聲色。 在氣氛浪漫、環境高雅的地方,每個人都不期然地表現得彬彬有禮。 我也未能脫俗。 也許,這才算是不俗的表現。 我以為這日本巨漢,一定會借酒行兇,緊緊纏住維夢不放。 但他只是隨隨便便喝了一小杯白蘭地,便向我們告辭,回到他的豪華房間。 我目送著他那高大橫闊有如一堵牆壁似的背影消失後,實在再也忍不往質問維夢:「他是什麼人?」 維夢冷冷地回答:「日本人。」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