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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沙漠鼠又連忙帶笑向二人作揖,還過桌子來,催著粉菊花,叫她去給野馬薛瑤賠罪。這時鐵芳仍然極力地鎮定,用眼看著,卻見這小媳婦噘著嘴,垂著淚,委委屈屈的樣子又很可憐。不料粉菊花去到了薛瑤的跟前,才顫顫地說了聲,「對不起!」只見野馬薛瑤掄起鐵扇般的大掌,吧的一聲就打住菊花的臉上,罵著說:「媽的!臭嫌子!你看不起咱!」

  粉菊花「哎喲」了一聲,抽搐起來,沙漠鼠說,「得啦!叫薛大爺息息氣也就完了!」

  鐵芳卻忿怒地立起來一回又坐下,薛瑤哈哈大笑,不料笑還未止,又吧的一聲,原來粉菊花也回手打了他一個嘴巴。這女人原來不怕他,跳起腳來嚷著:「你敢打我,王八蛋!死強盜!」

  海螃蟹霍然站起來說:「啊!這娘兒們好大膽!」

  野馬薛瑤也早已忿然立起,掄起來拳頭就向粉菊花頭上打去;粉菊花也顧不得釵環首飾跟線絹花,一頭就向薛瑤撞去,說:「你敢打死我嗎?」

  薛瑤巨拳真往下落,鐵芳卻趕過去伸手將薛瑤的拳頭托住。辟瑤猛力去奪,沒有奪開,他立時就一愣,眼睛向鐵芳瞪起,顯出殺氣來,左手就向腰間去摘刀,說:「怎麼!你護著她嗎?她到底是你的姐姐還是你的老婆?你告訴我,我就不打她。」

  那邊沙漠鼠拉了鐵芳一下,說:「你既想入夥吃飯,還要想著在這條路上活命,可就千萬別招薛大爺生氣!」

  鐵芳卻一笑,說:「我也不是招誰生氣,不過我們全是江湖朋友,英雄好漢,何必跟個婦人一般見識?」

  薛瑤說:「見識你媽!你小子還想叫我帶你去見吳大少爺?你快點放開我的拳頭,不然我當時就要你的命!」

  沙漠鼠在中間連連勸,鐵芳使力壓下了胸中的怒氣,只得把薛瑤的拳頭撤開。不料薛瑤隨之就一腳踢起,罵道:「狗婆!沖著這小子,我也得踹死你!」粉菊花一聲尖銳的叫聲,被踹倒在地上不住「哎喲哎喲」直哭;同時,薛瑤就「鏘」的一聲抽出刀來,才要舉起,不料「吧」的一酒壺飛來正打在他的鼻子上,他痛的運眼睛也睜不開了。

  此時海螃蟹就要翻桌子,桌子卻被鐵芳用力按住,使他無法推翻,他要抽刀,鐵芳卻過去反檸著他的左臂,往下去按。他大罵,掙扎,鐵芳一腳就端得他也趴在地上,鐵芳又過去急忙抱起粉菊花扔在院中,沙漠鼠也早跑出去了。野馬薛瑤趁鐵芳不備,他掄刀就砍,鐵芳一閃身,他的刀不但砍空,反令鐵芳握住了他的右臂,又一按,同時將他的刀奪了過去,「噹啷」的一聲也扔出了屋去。

  薛瑤暴喊著說:「小子!你真不要命了!」

  他挺腰掄拳,來打鐵芳,鐵芳卻連推帶打,「咕咚」的一聲將薛瑤也推出了屋門。那海螃蟹由地下爬起來,鋼刀出銷,先跳上了桌子,用腳踏碎了許多碗盤,鐵芳突然彎下腰,雙手同時抓住桌子腳向後驀掀,只聽「咕咚嘩啦」聲音極亂極大,連桌子帶桌上的人全都向後翻去,海螃蟹也摔在地下,桌子反壓在他的身上。外面的野馬薛瑤也爬起來,拾刀向屋中撲來,鐵芳卻早自炕洞內抽出了寶劍,迎出去,二人就在昏暗的院中交戰起來。各屋中的人都紛紛驚喊,關門,海螃蟹也自屋中爬出,但鐵芳已一劍揮去,野馬薛瑤怪聲慘叫,刀連著一隻右手一齊被削落,海螃蟹爬起來趁空就逃走了。

  鐵芳也不去追,把那痛得都說不出話的薛瑤連踢帶端,打出了店門,他就「咕咚」的一聲將店門關上,並搬了大石頭頂上。然後他手提寶劍站在院中大聲說:「各屋裡的人都不要怕!有甚麼事情都由我擋!」

  各屋中卻沒有人敢答言,鐵芳又走回那屋內,一看不但桌子倒著,凳子歪斜,盆中的炭都散了滿地,一枝燭正掉在那件狐皮襖上,冒起團團的黑煙,眼著就要著火。鐵芳先趕緊把這枝燭拿起來,將被燒的皮襖也拿著扔在院中,漸漸屋裡的煙才散淨。

  這時店掌櫃、店夥們、客人們才都紛紛地出屋來看,並雜亂地說著,都說是鐵芳闖下了大禍,院當中環扔著一把刀跟一隻整整削下來的「野馬」的手,全都沒有人敢動。

  沙漠鼠卻驚慌慌地跑來,把鐵芳拉在一邊悄聲說:「大爺!今天怎麼啦!你怎麼忍不住火兒呀?

  其實,事情倒不要緊,也不大能連累得著我,這個地方只是他們兩個,黑山熊的嘍囉在這裡住的還不算多,可是當初咱們為其麼呀?為的不就是去見吳元猛,上祁連山嗎?現在趁早兒逃命都怕來不及啦!還想上祁連山嗎?我的大爺,你可也真忍不住氣!」

  鐵芳卻搖頭說:「不要緊!祁連山我還照樣要去,涼州府會吳元猛我還非去不可!」

  這時那粉菊花雲鬢散亂,臉上掛著淚痕,急急走過來就說:「到涼州去!憑甚麼不敢到涼州府去呢?別說只是砍掉了野馬薛瑤的一隻手……」

  沙漠鼠說:「你可知道薛瑤是黑山熊的外甥呀!」

  粉菊花說:「就是真把黑山熊殺死了又當怎樣?我認得金大娘,我甚麼也不怕,連吳元猛都不能夠把我怎麼樣!」她揮動著身子,忿忿有理、振振有詞地這樣說著。

  沙漠鼠也點了點頭,說:「好吧!王兄弟是因為你才惹出的事,只要你能夠挺起腰來,保護住王兄弟,到了涼州你真能夠見著金大娘的面,那就自然萬事俱休了,可就是只怕你也見不了。」

  粉菊花頓著小腳說:「我一定能見得了!柳素蘭跟我是幹姊妹,只要她還在涼州府,我就能夠見得著金大娘!」

  沙漠鼠說:「好吧!憑命闖吧!反正我一定送你到涼州去。可是王兄弟,我看你還是快點想個辦法,免得吃虧!」

  粉菊花把鐵旁的胳膊拉住,著急地說:「不要緊!你就是不想見吳元猛,你也用不著不敢到涼州府去。」

  鐵芳冷笑著說:「我為甚麼不敢?我到了涼州,還是非先去拜會吳元猛不可,我倒要看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粉菊花說,「他絕不如你;你真是我在甘涼這上第一回看兒的好漢!」

  沙漠鼠一聽了這話,就把兩個人各看了一下,他就溜開了。

  鐵芳卻納悶了半天,就忍不住問說:「你說的那個金大娘又是怎樣的人呢?你何妨先告訴我?」

  粉菊花搖頭說:「你也不用管,反正,只要我能到涼州府見著她,祁連山跟甘涼道上的那些王八蛋,咱們就都不怕!」鐵芳更覺得詫異了,發愣得簡直說不出一句話。

  粉菊花拿衣袖擦了擦眼淚,忽又一笑,說:「你看!我身上的衣棠都滾髒了,臉也叫那強盜給打腫了,要不是你把強盜手給砍下來,替我出了那口氣,我真沒臉見人!真得尋死!」說到這兒,又嫣然笑了笑說:「你等著我,我洗洗臉梳梳頭去,待一會兒咱們再說話兒。」說畢,她轉過了身子,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了屋,她還喊叫著店夥說:「快給屋裡的王大爺另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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