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寶刀飛 | 上頁 下頁


  小耗子黑張又悄聲說:「出去替我看著點!昨兒夜我到北大街戶部侍郎翁家,東西一件沒摸到,反幾乎叫他家護院的雙刀費彪把我捉住,好險!雙刀費彪他認得我,只是還不知道我在哪兒住,他今天一定得在街上找我,你要是看見他,你可別說我在這店裡住,你還看看他,是手松是手緊,手松就是他不想理我了,手緊就是他非待把我拿住才甘心!」

  裘文煥卻說:「我並不認識誰叫雙刀費彪。」

  小耗子黑張又說:「那麼我就勸你也別出門,因父你雖然來到京城日子不多,你是個幹什麼的,我也明白,現在有不少的人都留心你啦,就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人,廣雲鏢店的大鏢頭金環刀羅壽,永王府護院的金翅刀崔洪,昨天他們在茶館裡還說北京城來了飛賊啦,多半住在鋪襯市那幾家小店裡,這個賊的來意一定不善,要偷就得偷大傢伙,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得手。雙刀費彪這兩天也直往這邊溜達,他並且在街上向人說,好啦!快有熱鬧看啦,外省的大飛賊來啦,也許他做下這驚天動地之事,也許我就要展一層擒龍伏虎之能。」

  裘文煥一聽,倒不住的呆呆發怔,心裡佩服北京城這地方的確有高人,可是他們把我當作了「飛賊」,那是弄錯了,不過連環刀,金翅刀,又有一個雙刀,真不少使刀的,可是不知道其中有否一口寶刀?這樣一想,他當即就十分興奮,搖著頭道:「不要緊!」

  小耗子黑張卻又急又害怕地說:「怎麼不要緊呀?你吃他們一回苦就知道了。」

  裘文煥卻微微的笑說:「我出去看看,」說著向外就走,小耗子追在他的旁邊悄聲的說:「要是有人跟你打聽我,你千萬別說我在這店裡住。」

  裘文煥點頭,他就走出去了,小耗子也沒跟他出門。

  裘文煥大搖大擺,他本來穿著一身破爛衣服,這麼一擺,更叫人注意。他就離開鋪襯市走到前門,大馬路旁有不少賣早點的,北京的這些早點小吃,真是五花八門,不但種類繁多,還貴賤不同。譬如只喝一碗「麵茶」這種用小米麵熬成的粥,上面掛一點芝麻醬,再灑一點椒鹽,這一碗不過一文小銅錢,要是吃點豆腐腦,加鹵至少得每碗四文錢,另外再吃兩個燒餅,兩個不夠,吃上四個,可就得十文錢,十文錢在北京說是「一百」,也算是闊人了,現在裘文煥來到這舒服地大吃特吃,吃了一碗豆腐腦,又再來一碗,燒餅也吃了好幾個。因為他的「穿章」

  跟要飯的差不多,因此招得旁邊一位手提著兩隻鳥籠,衣履闊寬的高身大漢,不住的看他,這人就看著裘文煥可疑,扭著頭看了半天,驀然就把裘文煥的胳膊揪住,厲聲地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第五章 牡丹——「二丫頭」

  裘文煥一點也不驚慌,手裡還托著一碗新盛的滿滿的熱豆腐腦,他就問說:「為什麼你揪我呀!」

  這個人說:「我看你好象不是好東西,憑你這窮樣子,會有錢吃這麼些?」

  旁邊賣豆腐腦的倒說:「他倒是常吃,他吃了有三四天了,每天都拿這當飯,也沒欠下過一文,費大爺!……」

  裘文煥一聽,這人大概就是雙刀費彪,他雖沒帶著那雙刀,可是真的,力氣也不小,把裘文煥的胳膊揪得很緊,並且惡笑著,說:「京城裡這些日子,常鬧飛賊,昨晚上我家還去了小偷,不是你這小子才怪?得啦!你就跟我走吧!」

  他把裘文煥又用力一拉,不想裘文煥把手中的大碗揚起,就向他的臉一扣,當時這費彪的紫黑大臉,連鼻子帶眼睛全都是豆腐腦和鹵湯,裘文煥又一拳,「冬」的一聲,正擊在費彪的肚子上,費彪向地一坐,幾乎將豆腐腦的鍋撞翻了。賣豆腐腦的和旁邊幾個小販全都大嚷起來,裘文煥卻早將胳膊奪回,轉身就走,那費彪用袖子一擦臉,大罵著說:「好小子!」

  挺身而起,先拾起他那兩隻滾到很遠的鳥籠,就追,可是這時裘文煥已經走回了鋪襯市,費彪如猛虎一般的追來,怒喊:「小子!」

  裘文煥緊走不回頭,然而就聽身後有婦人聲音尖聲喊道:「哎喲!……」

  裘文煥這才趕緊回首,就見原來是一家破門裡正走出來一個背著筐子換「肥頭子兒」的貧婦人,被費彪撞躺下了。費彪還怒駡著:「你為什麼擋著大爺的路?」

  說時,向婦人身上又是一腳,婦人又慘叫一聲,躺在地下就起不來了。裘文煥大怒,回身追過去,掄拳向費彪就打,費彪以拳相迎,並將腳向裘文煥就踹,裘文煥卻疾速的閃開,分身十字,長拳自右打出,「砰砰砰」連環三拳,來得飛快,雙刀費彪哪裡招架得了,當時鼻血也流出來了,臉上還有沒擦乾的豆腐腦,更顯得難看,他往後退幾步,直說,「好小子,你打得我好,反正我已知道你在這兒住了,好小子你可別離開,待會我找你來,你姓什麼?」

  裘文煥忿怒道:「我的名姓不能告訴你,不過你也太強梁霸道了,像你這樣的人北京還不知有多少,你去告訴他們吧,我都要會一會他們,我在這裡絕不走。」

  費彪冷笑著說:「你不走就行,好吧,再見!」

  旁邊有人悄聲對裘文煥說:「你還不快跑,他回去一定就把兩個鳥兒籠子換兩口鋼刀,再找你來,他真能殺了你不償命!」

  裘文煥卻搖頭冷笑著說:「不要緊!」

  他急忙的就去攙扶那躺在地下的貧婦人。

  這個婦人,年紀有四十來歲,穿的衣服也不見比裘文煥整齊,她身後背著的那個巨大的荊條編成的筐子,早就滾到了一旁。沒這東西,剛才雙刀費彪也不致嫌她礙路。她的筐裡現在還是空的,她是才出門要去作買賣,就住在旁邊這個破門裡,她的鄰居幾個婦人,也都象幹這行兒的,都跑出來了,也幫助來攙她,她卻臉色金黃,哇的就吐了一口血,鄰居婦人有的驚慌著說:「咳!不好!她本來就有這吐血的病,這一回叫人踢打的還真不輕!」

  又有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喊著:「二丫頭!二丫頭!……這個丫頭大清早的可又上哪兒去啦?她媽叫人打成這樣子,她倒沒影兒了!」

  裘文煥說:「先攙進去吧!」

  於是大家就往破門裡攙這個貧婦人,把她攙到一間小屋裡。這屋裡破破爛爛,一件完整的東西也沒有,只是在炕上放著一隻硬木的梳頭匣,這貧婦就躺在炕上,還不住的「哎喲!哎喲!」

  旁邊的白頭發老婦人說:「這可怎麼辦呀?她的女兒又不在家,二丫頭啦!二丫頭!……真可氣,她媽遇見這樣倒楣的事,她可又發瘋去啦?」

  裘文煥說:「都不用著急,請位大夫來給她治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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