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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哈回回怔然道:「為什麼?這種內家的上乘內功不是人人都能練的,必須要天賦、方法湊在一起,才能有此境界,得其力不得其途,得其途不得其人,都是不行的,好容易才有這種機會,你怎麼反而往外推呢?」

  張自新道:「不但我自己不練,我也不想叫別人練,這種功夫太陰損了,傷人於無形,敵人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既不公平,也不光明。」

  哈回回道:「這是高深的武學呀!」

  張自新毅然道:「武功是練來保護自己,強健身體的,不是為傷人的。」

  哈回回一歎道:「你這孩子太死心眼兒了,武功的本旨固非傷人,但是用來對付壞人,就是行俠仗義了!」

  張自新仍然搖搖頭道:「不!我寧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打擊惡人,否則我寧可被人殺死也不能暗中害人。」

  哈回回默然片刻才道:「那也對,反正這種功夫我是練不成了,你又不肯練,關於這部分不如毀了吧!免得落人別人之手……反足以為患……」

  張自新道:「那倒不必太急,你不是要利用它恢復功力嗎?等你將功力恢復了,再毀了它也不遲。」

  哈回回想想道:「也好!內功固然不必深練,揀其中有用的,咱們一起練,此外還有劍式部分,我雖然不太精,也還可以指點你一下。」

  張自新道:「全憑哈大叔做主好了。」

  哈回回又道:「功籍雖然找到了,咱們可不能立刻趕到洛陽去,必須得在這兒找個清靜的地方練一下。」

  張自新急了道:「那怎麼行,楊姐姐與燕大哥在等著我們,朱老前輩去找李大叔,也不知怎麼樣了。」

  哈回回道:「功夫不成,我們去了對他們也沒有多大好處,何況齊天教最注意的是你,你不去,他們還要安全一點,你去了,反而給他們添麻煩!」

  張自新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可是又不放心他們,想了一下道:「練功要靜下來,我在這兒,始終惦念著那一邊,練了也是白費。」

  哈回回沉吟片刻道:「這樣吧!我們慢慢地走,在路上邊走邊練,如果聽見那邊有消息,便立刻趕去,如果沒什麼事,咱們就從容一點,這樣經過一個多月,功夫練得有點底了,差不多也走到了,你看如何?」

  張自新對這一點倒是贊成了。

  於是二個人回到了金陵,雇了一條大江船,溯江而上,每天只走很短的一程,隨時打聽消息,好在沿江都是熱鬧的市鎮,也不乏江湖人。

  張自新身上有著四大門派的信符,總可以找到人間問消息,誰知道少林與峨嵋兩家掌門人遺體都已送回本派了,少林掌門人由靈空上人暫攝,峨嵋則尚無動靜,洛陽那邊的齊天教也沒有什麼動靜。

  哈回回每天都指導張自新練氣,習拳、劍式則是分開來教的,小沙麗專練武當部分的劍訣以便配合五梅劍陣。

  張自新則練《天龍拳劍精解》上的新式,其實這些劍式對他並不陌生,七十五種變化又配合運用,就有一百多種變化,再加上拳掌的練習,簡直是一項沉重的課業。

  好在他有唯心劍式的底子與天龍二十五式的基本起式,僅是運用上加以溫習而已,並不太費事。

  拳式則系脫胎於摔跤的手法,也是循序而進,加以他天資穎悟,進境中十分神速,較苦的是內功部分,可是在鏢局中一年,他也打下了底子,每天只是照著哈回回的指點勤練,心中即無雜念,漸漸地習慣了,他也不知道有沒有進步,只是每天極少睡眠,也不覺得疲累,哈回回看了臉上常現出微笑。

  這種走法自然很慢,整整費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到達鄂北的武漢三鎮,由此必須舍舟登陸了。

  武當雖在不遠,但武當自掌門人松月道長屈志洛陽後,門中弟子摒絕外務,不通音問,張自新知道松月真人的苦心,也就不去使他們徒增難堪了。

  輕騎過臨江,因黃鶴樓極具盛名,據傳洞陽真人呂洞賓曾在此樓畫鶴日後又騎鶴飛越洞庭而去,所以張自新很想去看看仙家的遺跡,哈回回對中原文物尤為嚮往,也欣然答應去觀賞一下,小沙麗當然更高興了。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其實此樓也不知經過多少次的修改重建,早非當時舊跡了。

  倒是附近開設了許多酒樓,暮春三月,江山煙波浩淼,岸上綠楊成蔭,頗為景致,三個人找了一家酒館暫歇。

  張自新與沙麗都是衣彩鮮紅,門外系著駿馬,看起來好像是富家的子弟,酒家侍候得十分殷勤。

  哈回回在教,只吃牛肉,張自新則點了幾樣菜,沙麗似乎沒有回到大漠的準備,也許棄了她的宗教信條,糊裡糊塗,什麼都吃,哈回回也不反對。

  多日相處,小沙麗已從口頭上辨別簡單的談話,咯咯淺笑,誰也不知道她是啞女。

  吃喝得正在高興頭上,樓上又上來了一個年輕公子打扮的錦衣少年,坐在他們隔壁,還帶著一個跟班,陪坐在下首。

  那少年倒不起眼,那個跟班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卻留了一嘴鬍子,臉色晦暗,兩眼卻灼灼有神。

  主僕二人上樓後,恣意談笑,旁若無人,張自新無意中瞄了一眼,覺得十分臉熟,卻想不起何處見過。

  過了一會兒,那公子忽然道:「白福,你看旁邊的那個女孩子,長得那麼俊,怎麼不開口說話?」

  白福多半是那跟班的名字,聞言忙道:「天下只有啞巴才不會說話。」

  那公子笑道:「你別胡說,她會笑,怎麼會是啞巴,你看她笑得多美,說起話來一定很好聽,白福,你能叫她開口說一句話,我就賞你一千兩銀子。」

  白福笑道:「古人千金買一笑,要這麼美如天仙的女孩子開口說話,那一千兩銀子太少了。」

  那公子笑道:「那就增加十倍賞你一萬兩。」

  因為他的口氣很豪,引起四座注目,張自新早已按捺不住了,哈回回卻用手按住他,以目示意,叫他忍耐。

  白福站起來,朝沙麗一拱手道:「姑娘聽見了,我公子出一萬兩銀子,博你開口說句話,你行行好,隨便開句尊口,讓我發票小財吧。」

  小沙麗聽不懂他的話,因為他說話很客氣,態度也很和氣,遂展齒朝他笑了一笑。

  白福又道:「姑娘,你光笑不成呀,開口說一句話,價值一萬兩,我到手以後,情願將一半奉贈給姑娘添嫁妝如何?」

  小沙麗仍是笑顏相對。

  張自新則怒然而立道:「她不會說話,你給我滾開去。」

  白福微微一笑道:「老弟,開口一萬兩,這種好事往哪兒去找,我們兩個對分,大家發財何樂而不為呢?」

  張自新更是生氣,大聲道:「我叫你滾開,誰稀罕你的臭銀子。」

  白福仍是嬉皮笑臉地道:「你不稀罕我稀罕,光棍不擋財路,我是跟這位姑娘商量,關你什麼事?」

  張自新氣得要跳起來揍他。

  小沙麗不知什麼事,連忙啞啞做聲,比手勢向張自新詢問。

  白福卻歎了一口氣道:「我真是命苦,好容易碰上這麼個發財的機會,偏偏遇上了一個啞美人。」

  那公子也一歎道:「花雖不解語,無聲勝有聲,白福,你把她請過來陪我喝一杯,五千兩就賺定了。」

  張自新怒聲道:「放屁!你們是什麼東西!」

  白福笑道:「我們有銀子,過來談交易,愛賺不賺,送上門的財不發就算了,何必罵人呢?其實,這是難得的機會,這個啞女孩,除了我家公子,換了別人,你把她賣了也不值一千兩銀子。」

  張自新輕易不肯惹事,可是最瞧不起這種倚勢欺人的奴才與輕薄的惡少,尤其忍不住別人對小沙麗侮辱,憤然下,出手就要打,可是立刻想到自己手太重,怕人家吃不消,臨時改掌為抓,想把人提起來摔一跤,薄示懲戒就算了。

  哪知道這個跟班身手輕巧靈活,身子一閃,不但躲開了他的一抓,反而用指頭向張自新的眼睛上戳去。

  張自新剛學的天龍拳式爛熟於胸,本能地一偏頭,手臂抄上去,托住對方的肘拐,往上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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