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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譚意哥道:「那倒不必了,蘭姨並不是個講究鋪張的人,她的哥哥更不是個喜愛虛華的人,明天是個大好好的吉日,而且你新放遠任,也需要有個人照顧。」

  「那倒沒什麼,這麼多年了,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譚意哥笑道:「武先生,那不同了,以前是沒人照顧你,現在你等於是定了親,而且上任做官,比以前讀書的時候,內衙總要有個人的。」

  武卓才道:「我自然是千萬分喜歡能早日成親,說句老實話,我已老大不小,磋跎青春多時,以前無力成家。我不敢癡心妄求,現在多少有了養家的能力,我只想把失去的時日補回來,簡直是一刻也不能待。」

  譚意哥笑道:「這才說了老實話,那你剛才還假意地推託什麼呢?」

  武卓才道,「我倒不是假意的推託,也是一片真意,怕委屈了姑娘。」

  譚意哥道:「那倒不必客氣,只要在婚後,你對我蘭姨多一份敬重就行了。」

  武卓才道:「我怎麼敢不敬重呢,她是受過朝廷旌表的善人,比我這一榜老虎知縣尊貴多了,而且我好不容易,高攀上這麼一位賢內助,把她捧在頭上都怕冒瀆了……」

  楊蘭誠懇地道:「武先生,妾身也是老大不嫁,得事君子,是妾身的福氣,妾身自知本份的。」

  武卓才呐呐地道:「不敢當!不敢當……」

  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譚意哥一笑道:「你們雙方都不必客氣了,看你們互相尊敬,倒是想得到將來日子可以過得很好的,既是說定了,就別耽誤時間,立刻著手辦喜事吧。武先生,你在客中不便,就由我們這邊籌備,你等著做現成的新郎吧。」

  武卓才只有連連拱手稱謝了。

  好消息傳出去,大家立刻就忙了起來,雖說匆促,但是有人有錢就好辦事。

  再說也幸得丁婉卿早有準備,嫁衣早經縫就,陪嫁的東西,也是多半出自她的妝奩。

  楊家雖是望族,也是地方上的首富,但有錢的是楊大年,楊岸的糧行生意做得大,利潤卻很低,而且所賺的只是一本帳簿上的帳目而已,到了年終結算,負欠的人還不起,就一筆勾銷了。他開的是仁義糧號,多年來就是如此,他離家後,由妹妹楊蘭接下來,依然如此,所以存不下幾值錢的。

  好得楊大年上次就留下了一大筆銀子,為他的族姑遣嫁,錢放在祠堂的宗長處,算是由族中公攤的。

  所以這場婚禮仍是辦得很漂亮,而且面子上也還過得去,因為本縣的縣令看在楊家世族的份上,再者,新郎也是一任知縣,地位與他相等,不但跑來湊熱鬧,而且自居男女雙方的大媒。

  縣官不算大,卻是一地的父母官,所以這一項婚事也就差強人意了。

  新房設在縣城中最大的客棧中,婚期只有三天,席開流水,整天都在應酬賀喜的人,很快就過去了。

  然後就是為新人送行了。武卓才本是單人上路的,連一個從人都沒有,對一個新任縣太爺而言,這未免寒傖,但武卓才是真的清寒,雇不起人,雖然也有人願意自己貼盤纏,跟著他去上任的,但是他拒絕了。

  他知道此輩絕不會那麼好說話,此刻白貼盤纏,到了任上,一定會想法子撈回來的,他不願意帶了一批蝗蟲去吃那些百姓。

  不過現在倒不用擔心了,內宅裡有了丫頭僕婦,外面也有了長隨跟班,那是一些受過了楊家好處的人家,自動願意把女兒、兒子給他們的,一則是為了報恩,再則也是求武卓才提拔一下,有個出頭的意思。

  人都很老實,所以武卓才也不反對了,因此當這一對新人動身上路時,武卓才已經頗有大老爺的味道了。楊岸在他的宦囊裡,塞了一些銀子,很鄭重地告訴他道:「妹夫,你不要客氣,這銀子不是我的,是我的一個侄兒的,他有錢,也拿得出,你就不妨收下,此去任上固然不必大事鋪張,但太儉省失了宮體也不好,你剛上任,我倒不是要教你如何做官,只是希望你不必太拘泥,不要太古板,也不是要你去向老百姓苛索伸手,那是萬萬做不得的,但是對於人情應酬,上峰的禮敬,卻仍須打點一下,這樣你才有機會往上爬,就用這個錢好了,即使你存心立志做好官,也要做大一點,多為一些老百姓造福吧。」

  武卓才對這位大舅兄倒是十分尊敬,連連道謝稱是,楊岸想了一下又道:「到了任上,如果有什麼懸疑疑難決的大案子,不必客氣,趕緊托人捎個信來,別的忙幫不上,我這兒的一些江湖朋友,倒還很有名氣,在暗中幫你查訪一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這一榜進士得來不易,要是運氣不好,遇上那些事,把個前程誤了,可太不合算了。」

  這番關照更是語重心長,聽得武卓才感激涕零,滿心歡喜地了。

  他的確有值得高興的地方,二十年寒窗,熬出頭來不說,在赴官的路上,不但娶了一個賢德兼備的好妻子,而且又落得一筆豐盛的嫁妝,這是做夢地想不到的。

  送走了那一對新人,楊岸回到家中,立即道:「婉卿,家裡要你辛苦一下,我上京城去一趟。」

  丁婉卿知道他是去找張玉朗,連忙道:「相公,你又何必去呢?」

  楊岸道:「我知道玉朗那小子不是貪慕富貴而負情的人,所以才要去探問一下實信,再者對意哥也好有個交代,免得她老是苦守著他。」

  丁婉卿想了一下道:「你去看看是可以的,可千萬則去惹事吵架去。」

  楊岸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衝動,任意揮拳揍人了。再說那小子成了皇親國戚,也不是輕易可以揍得了的,我現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也不能像當年一樣,闖了禍拔腳一走,讓你來頂這個家。」

  丁婉卿一歎道:「那倒沒什麼,我原就準備孤獨生活,最了不起還是打那個算盤而已,只是意哥孩子天性純良,如果知道你為了她的事惹了禍,她的心裡就更為難過,很可能就不想活了,你本是一片好心,豈不是反而害了她。」

  她的確是會說話的,搬出了這個理由來,使得楊岸為之一驚,心裡原有幾分去惹事的念頭,也被嚇跑了。

  這確是一件值得顧慮的事,譚意哥心心念念所系,就是丁婉卿對她的撫育深恩未報。

  好容易見到丁婉卿有了個美滿的歸宿,她心裡已經是萬分的安慰了。

  甚至於前天,大家談起了張玉朗的事,每個人都為此憤然不平時,譚意哥反而此別人冷靜,笑笑說:「這也沒什麼,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也不容他不答應,何況我跟玉朗只不過是口頭上的一句話,既沒正式下聘訂過親,也沒有經過他堂上的允准,算不得一回事。再說,因為他的關係。我們能夠結識了楊大叔,成就了娘的美妙婚姻,我經已十分的滿意感激了。」

  正因為她自己能這樣看得開,大家也就不便再說什麼去刺激她了,只不過也因此增加了楊岸心頭的壓力,所以一等嫁妹之事辦完,立刻就要上京去一趟。

  楊岸是第二天動身走的,走時並沒有告訴譚意哥,原是怕她知道了心裡不好過,想等有了確信回來,再酌情說給她聽的。

  那知道在他備妥行裝,正要出門之際。譚意哥居然來了,滿臉合著笑容道:「楊大叔,聽說你要出遠門。」

  楊岸道:「是的,我想到幾處給我們送糧的莊戶上看看,因為以前是蘭妹接頭的,現在她走了,我卻一點都不清楚。」

  譚意哥笑道:「那倒不必去看,蘭姨是個很細心的人,早在我們一到的時候,她已經把一切都交待給娘了,是我幫著娘接下來的,每一處都登記得清清楚楚,大叔如果有空的話,倒是跑一趟京師,去看看玉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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