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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丁婉卿道:「我知道這些東西叫你收下,你會於心不安,而且這也算是盜泉之水,據而為私有,與你的本心不合,因此你收下來,交給我好了。」

  楊岸大急道:「娘子,我們可不要這些東西。」

  週三瞪了他一眼道:「窮酸,你急什麼,大妹子可是個貪財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有妥善處置的方法,你等聽完了她的話,再作決定也不遲。」

  丁婉卿笑了一笑,道:「我收下來,將它變賣;購下米糧棉花布匹,找人縫成棉衣,到了冬天,以糧行的名義對窮苦的人家,發放冬衣糧食,免得他們受到凍餒之苦,使得這些東西,有著最好的出處。」

  她的話才說完,大家都一致的鼓掌贊成道:「這樣好,這樣好!」

  楊岸卻還不太贊成道:「好固然好,但是為什麼要用我們的糧行出名呢,善舉是大家的力量促成的,可不能由我們一家來居名呀,我們托交給別人也行呀。」

  丁婉卿道:「我相信每一個人都不是為了要求名而做這些好事的,所以要用糧號的名義出頭,只因為一向都在這麼做了,不會引人注意而已,如果現在突然又換了個人出面,不是會引人注意,增加麻煩嗎?」

  楊大年道:「嬸子說的是,侄兒以前曾倡頭做過一點善舉,結果托人家代管,叫人從中落了好處去了,做好事,還是自己經手的好。」

  楊崇歎了口氣道:「我不是怕事推託,設廠施米施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需要人手的,我們一間糧號已經夠忙了,那有工夫再去忙別的?再說善門難開,只要我們的善門一開,附近幾鄉幾縣的窮人都會來的,我們不能只開個三五天就關了門,至少也要把一個冬天撐下來,那點錢不夠的。」

  楊大年立刻道:「叔叔,這個放心好了,你若錢不夠,小侄尚可效力。」

  李大成也道:「只要是做好事,而且辦得有實績具效,我也可以盡點力,叫長沙城那些大戶們認捐一點,共襄善舉的,他們反正欠我一個人情,不叫他們還,他們耿耿在心,叫他們還,我又想不出什麼地方需要他們的,錢財我不屑取,我這副捕頭再往上升,也只有一步可跳,而且已經是定局,借這個機會,倒是完了掉一件心事的好。」

  譚意哥道:「叔叔,錢的問題解決了,至於人手,您也用不著擔心,我既不能回長沙去,一時也沒個准著落,乾脆就留下來幫忙管善廠吧,另外還有秋蘋,我們兩人足可以擔任了,您還是忙您的義盛糧行去。」

  楊岸笑道:「又有錢,又有人,我還有什麼好掛慮的,我們立刻就著手進行起來吧。」

  楊大年道:「我的祖宅還空著,有十幾間大空屋子,後面還有糧倉,就先撥給你們做善廠的處所吧。」

  楊岸道:「那更好了,有了地方,就可以先著手雇請女工前來,縫製冬衣,讓本郡的窮苦人家,先賺上一份工錢,將來就不必仰仗救濟,可以多幫助一些外鄉的人了。我其實早就有了這個計畫,只因為財力不夠,無以著手,想不到卻能在今天實現了。」

  這是楊岸返裡後,引起的另一次高潮,李大成帶來的財物變賣後,作為開始的基金,買進了大匹棉花、布匹,然後就招請了當地的大批窮人家婦女,前來縫製冬衣,工資訂得很優厚,中午還管一頓午餐。

  兩個月下來,庫房中已經堆滿了縫好的寒衣,而那些縫衣的女工們也都著實的發了一筆小財,可以舒舒服服地過一個年了。

  今年的冬天卻來得特別早,十一月裡,天際已經飄雪了,又兼年成歉收,三湘為稻米豐收之區,收成也不過平平,而鄰近的鄂贛等地,有些地方卻因旱澇天災、蝗禍、蟲災等原因而成荒年。

  大批的災民湧向三湘來求食,若不是譚意哥他們早有準備,預先收購了糧囤積應急,這批災民不僅成為地方的累贅,很可能還會釀成民變。

  譚意哥在這時候,更顯露了她的理財與處事應變的能力,一筆捐款到來,她立刻即其所宜,預購了急需的物品,然後著人調查了受施者的境況、需要。

  災民們來到,她的供應已經準備好了,寒者得衣,饑者得食,疾病者也都得到了醫療。

  在空地上,她早有預見的搭起了蘆棚以蔽風雨,收容了過路病痛的難民,而後又把及老博士拖了來,為那些病人治病,阻止了疫病的流行。

  李大成幫了她很大的忙,她的善舉雖不在長沙,但是長沙的賑款卻不斷地撥到她的手中。

  這一來是李大成遊說之故,二來也因為她在四郊留住了災民,使災民們沒有大批的湧進長沙,維持了長沙的寧靜。

  善廠是以楊岸的名義開的,可是大小的事情策劃、進行,多半還是譚意哥,使這個女孩子大大地出了名,譚意哥三個字,仍是在人們的嘴邊掛著。

  她在長沙時的盛名沒有被人忘記,現在卻以另一種方式更為人記憶,只不過人們在說起她時,語氣中帶著更多的尊敬了。

  就這樣她忙過一個冬天,逃荒的人都返裡去了,他們在官府的協助下,又回到家鄉去開始春耕,重建起破碎的家園,帶回去的是譚意哥無限的感激。

  譚意哥閑了下來,那一段時間的忙碌使她忘記了一切,甚至於忘記了張玉朗。

  這一天剛好有個人登門求親,叫武卓才,新科的進士,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埋首寒窗二十多年,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博得了一榜及第,而且放了一個縣令。

  武卓才沒有娶親,赴任路過湖州,聽說了楊蘭的賢名,故而親自登門求親。

  他的相貌很不錯,雖是新放的縣令,宦囊不豐,但卻是元配結髮,而且是七品命婦,倒也強差人意。

  楊岸自己相過了,非常滿意,叫他妹妹自己跟武卓才談談,也是讓他們自己親相一下。

  本來這種事無須當事人親自見面的,楊岸是兄長,也是楊蘭唯一的家長,他看中了,就可以作主。

  不過武卓才行期匆促,他要趕著上任去,最多只能有兩三天的逗留,談好了要立刻迎娶,三朝之後,就要立即隨行。

  所以楊岸的意思讓他們自己談一談。

  雖說是當面親談,卻也不能單獨面談,於是就由譚意哥陪著見面。

  會晤是在楊家的後堂,雙方見面後,唔談下都相當滿意,武卓才很坦白,說自己孑然一身,二十年苦讀,後幾年雖有舉子的身份,卻是在京師課讀為生,兩袖清風,客途迎娶,更是草草,只是一片熱誠,然而他也聽說姑娘是位賢德仁愛、不慕虛榮的好女兒家。否則他也不敢冒昧地登門求親了。

  話說得很坦白,也很令人尊敬,楊蘭是十分滿意了。譚意哥也覺得這個人很不錯,滿臉正氣,耿介卻又不執著,說話也頗為風趣,跟楊蘭很相配,想得到他們婚後的生活會很幸福的。

  婚事說定了,決定明天涓吉,三朝後就隨行。

  這雖是太匆忙了一點,好在了婉卿早就為小姑子的遣嫁作了準備,而且新郎力主簡僕,倒也不費什麼事。

  正經事談過了,譚意哥無意問起道:「武先生,你今年同榜有一位張玉朗的,是湘陰舉子。」

  武卓才道:「三湘多才子,本科所中三湘同年不少,姓張的只有一人,卻不叫張玉朗。」

  譚意哥以為張玉朗落第了,那知道武卓才道:「這一科最出色的同年中是出在湘陰,就是那位姓張的,他的人既年輕英俊,滿腹經綸,才華蓋世,文章做得實在好,本來考官們薦的是第一名狀元,只是在殿試時,聖上認為少年意氣飛揚,鋒芒太露也不好,龍頭應屬老成,把原評在第三名的陶尚志拔為狀元,把那位原定的狀元郎降為第三名探花了。」

  譚意哥道:「都在一甲之內,名次上就沒有什麼差別了,何況龍頭應屬老成!」

  武卓才笑了笑道:「譚姑娘說的是,一甲三名,無所謂名次前後,狀元郎的才華未必高於探花,何況當初所謂的探花,也並不一定是殿試第三人之意,古時殿試及第者,擇定其中少年英俊者一名,簪金花,乘禦馬,遊行京師,讓那些閨閣千金們以香花拋擲而下,而成太平盛事,這才是探花郎的由來……」

  譚意哥道:「武先生博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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