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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七章

  來到妙貞觀前,譚意哥心中卜卜亂跳,可是妙貞觀實在沒什麼可怕的,白粉院牆,裡面的屋宇高大軒朗,在一片棗林中,徐徐地傳出了鐘鼓之聲,顯得安詳而靜謐。

  譚意哥有點懷疑地道:「就是這兒?」

  張玉朗笑道:「不錯啊!這上面還有匾呢!」

  緊掩的厚木門口有一方飛金的小直匾額,題著「敕建妙貞觀」五個字。

  譚意哥道:「重門深掩,鐘鼓隱聞,無車馬之喧,無熙攘之客,這兒並沒有像你所說的那麼熱鬧呀!」

  張玉朗一笑道:「我可沒說這個地方熱鬧,那只是你的想像而已。我們也是坐車來的,可是車子在前面鎮口上就得停下,從小路步行過來的,車馬不前,何來車馬之喧呢,此處暗藏春色,總不能像曲巷中的歌樓、書寓那樣,敞開門來招徠客人,自然得隱蔽一點,而且這兒若不得門路,還無由而入呢。」

  說著在門環上篤篤篤的輕叩了三下,少停又叩了三下,一連叩了三次,才停了下來,靜靜地等著。

  足足等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才聽見腳步聲,先打開的是門上的那個小洞,有一個中年的道姑張望了一下,笑著道:「原來是張公子,可真是難得。」

  門才是呀然而開,那個中年道姑單手舉在胸前,執著拂塵,恭身為禮道:「張公子多日未來了!」

  張玉朗笑道:「是的,我到外地去了一趟,是以多日未來,今因有人,極慕道師高才,特地帶他來瞻仰一番。」

  那中年道姑向譚意哥看了一眼,含笑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張玉朗道:「他姓伊,單名一個戈字,是我的表弟。」

  中年道姑笑笑道:「伊公於!歡迎,歡迎,妙師父正在她的院中做經課,小道帶路。」

  張玉朗道:「不敢勞駕,我們自己去好了。」

  中年道姑笑笑道:「那就麻煩二位公子了。」

  她美妙地鞠了個躬,退到一邊的雲房中去了,張玉朗領著譚意哥邊行邊低聲道:「記住,你從現在起是我的表弟,姓伊,名戈!那是把你的名字換了兩個字,伊人之伊,干戈之戈,要記住,回頭寫緣簿時,別錯了。」

  「還要寫緣簿?」

  「這是道觀,既來隨緣,豈有不佈施香火之資的,而且也得在神明前上香致禮,這可半點也錯不得的。」

  兩人一逕走向了大殿,那兒供著的是三清祖師,以及純陽仙師,仙風道骨,頗具莊嚴,有個婆子在那兒侍候著香燭,也有兩名女冠在佛前誦經參禮。張玉朗等二人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過了頭,那婆子過來,笑嘻嘻地請他們隨喜。張玉朗提筆寫了個二十兩,然後道:「表弟,你是第一次來,跟我寫一樣多就好了。」

  張玉朗已經把四十兩的香資付給了那個婆子,婆子稱謝接了下來道:「二位公子是那一處院裡隨喜?」

  張玉朗道:「我們是來聽妙師講道的。」

  婆子一笑道:「二位的運氣不錯,妙師父本來有施主約好了要去降福的,結果因為那位施主家中臨時有事未能成行,否則二位今天還可能撲個空呢。」

  張玉朗道:「妙師父還出去替人降福?」

  婆子笑道:「那只限于女施主。」

  張玉朗頗為失望地道:「道法平等,不該分男女,應該一視同仁才對,如能迎得妙師蓮駕外出,就方便多了。」

  婆子道:「張公子在這兒也沒什麼不方便呀。」

  張玉朗道:「怎麼沒有?有時說法正在精采處,忽然又有雲板聲催,另外有人來找她了,只得草草收場,如果能把她接到我的地方去,大概不會受這種打擾了。」

  婆子看了看譚意哥笑道:「這倒也是,的確是很對不起張公子,不知二位公子今天打算盤桓多久?」

  張玉朗道:「我這位表弟新來,總得讓他多領略一些妙師的仙法寶相,因此可能會待久一會。」

  婆子道:「行,今天為了彌補對張公子的歉意,絕不會再著人打擾了,即使有人再來邀請妙師,老身以不在推託出去。」

  張玉朗道:「那就太謝謝婆婆了。」

  婆子一面說著,一面叫了個念經的小道姑,帶著他們往白雲榭而去。

  這個女冠年紀還小,不過十五六歲,不過已頗解風情,一雙眼睛十分妖嬈,不住地溜向譚意哥,也不住地向譚意哥靠近,磨磨蹭蹭的。

  對這種拙劣的調情技巧,譚意哥倒是能應付裕如,乾脆握著她的一隻手笑問道:「小師父道號是什麼?」

  那女道童乍受親熱,身子震了一震,遂又紅著臉,卻靠得更近了,低聲道:「小道叫水月。」

  譚意哥笑道:「水中之月縹緲隱約,望之在即,折之無物,那太飄忽了,可不像小師父這麼平易可親。」

  水月道:「這是伊公子說得好,貧道這水月,卻另有說法的。」

  譚意哥:「哦,這倒要請教了。」

  水月道:「水中本無月,月在天上,水中之月,不過是天月之倒映,沾著別人的光才一現。」

  譚意哥道:「這又是怎麼說呢?」

  水月道:「譬如說二位公子來找妙師父的,因為要小道帶路侍候,才得親近二位公子,到了白雲榭,二位見到了妙師父,就不知道有小道的存在了。」

  譚意哥還沒有說話,張玉朗已經笑道:「小師父原來是這麼個說法,那就太委曲小師父了,而且也太冤枉我這表弟了,他雖是初來,卻最是個有情有義的,回頭還望小師父多多指引他一番。」

  水月欣然地道:「這可是真的,公子可不能騙人!」

  張玉朗道:「不騙你……」

  水月卻歎了口氣道:「雖承公於好心,恐怕還是沒有用的,妙師父不會准許的,她是本觀的住持當家師,而且她對伊公子這樣的施主,特別有好感,一定是親自接待,輪不到小道了。」

  譚意哥捏了一下她手道:「我要你就行了。」

  水月笑道:「公子等見過了妙師之後,再說這話也不遲,那時恐怕公子早已忘了小道了。」

  口中說著話,但毫無疑問,她仍是被這個假公子的情意所迷,依偎得更近了。

  慢慢地終於走到了白雲榭,那是一所建在山坡上的草堂,以竹骨為架,高有數丈,以曲折的棧道登臨上去,這妙貞觀雖是傍山而,但是山並不高,談不上什麼白雲深處,這白雲榭大概就是因為這些棧道而得名的,因為這種用竹子架成的棧道,又稱雲棧,是在山上路不易,仍貼著山壁,用的木架成的便道,蜀中很多,這兒的人才想出這個花樣來,踏上去,吱吱直響,雖然棧道外面還有欄杆,譚意哥還是戰戰競競,心驚肉跳,居然要水月扶著他。

  水月忍不住笑道:「公子,原來你的膽子很小呀!」

  譚意哥不好意思,只有佯笑道:「我的色膽是很大的,回頭看我不一口吞了你!」

  說著還捏了她的臉頰一把,他們這一路走來,兩人貼貼,已經很熟了。

  水月吃吃她笑道:「我才不怕呢!」

  來到樓臺上,竹深重,水月倒是不敢調笑了,在外面道:「妙師父,張公子和伊公子來訪。」

  中傳出一個撩人的聲音道:「請進來。」

  水月撩起了竹,張玉朗領先進去,屋中陳設得十分雅淨,一塵不染,地上著竹席,竹制的架子放著素琴,旁邊有棋秤,書案。

  默爐中燃著一爐檀香,而且靠窗處養著兩盆海棠,正在盛開,在潔淨中又顯著麗。

  沒有看見人,譚意哥已經贊了一句「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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