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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張玉朗也笑道:「這個區區不敢自薄,我在江湖上也混過一些日子,不但看旱多,懂得多,也想得多,更重要的是我一向都比別人強,處處領先,所以我倒不怕被人壓下去,也只有對那些真正比我高明的人,我才心服。」

  「你倒是很虛心的。」

  張玉朗笑道:「我本來也不是一個驕傲的人。」

  譚意哥不由得笑了,低聲道:「其實是你客氣,我知道你是讓著我,有很多地方,你根本是比我高明。」

  張玉朗道:「沒有的事,你在博聞強記方面是比我行,不過我並不認輸,因為最近這幾年,我為了學武功,闖江湖,把書本子丟了下來,而你卻整天地鑽在書本中,自然是比我強了,假如我認真地摒棄一切的雜務,好好地用一年功,你是比不上我的。」

  譚意哥道:「那當然了,至少有一點你就比我強,你行過萬里路,胸襟氣魄就是我追不上的。」

  張玉朗哈哈大笑道:「意娘,你也有肯認輸的時候。」

  譚意哥笑道:「我也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不如人的地方,我絕對承認。」

  張玉朗一笑道:「意娘,你最可愛的地方就是你講理,我最討厭的就是蠻不講理的女人。」

  譚意哥微微一笑道:「曲巷女子,第一要學的就是這個,我卻是最難說話的一個,你若是要找個講理的女人,曲巷中多的是。」

  張玉朗笑道:「意娘,你錯了,我知道曲巷女子個個都是溫柔的,客人說什麼,她們都點頭,從不抗辯,所以很多在家中受了女人氣的漢子,都喜歡到那兒去發一下胸中的悶氣,但是這不是我說的講理,一味地順從固然好,但有時同樣地也會使人厭惡,因為那樣子會把人變成個應聲蟲,全無靈性了,你之比別人可愛,就是你有靈性,卻又不使性子,我也見過一些女孩子,她們同樣是美麗、多才,只是脫不了女孩子的狹窄心胸,不肯認輸,明明是沒理的事,偏要找出歪理來強辯。」

  譚意哥笑道:「玉朗,那是你不懂得欣賞,所謂嬌蠻,正是女子們一種美態。」

  張玉朗道:「不錯!我承認,撒嬌使氣,來上點小性子有時很美,有些男人專吃這一套,但不是我,我欣賞的是一個明理。懂事的女人。」

  譚意哥笑道:「玉朗!要使你滿意實在很難,那位韓玉娘一定很了不起。」

  張玉朗笑道:「能夠忍受我的怪毛病的女人,總是有點本事的,不過要瞧真正可愛的女人,還是我們等一下將要去的妙貞觀。」

  譚意哥道:「那兒的女人有什麼不同?」

  張玉朗微笑道:「這個我覺得難以言喻,還是留給你自己去意會吧,總之,她們是一群真正的女人。」

  譚意哥笑道,「那我們就成了假女人了。」

  張玉朗笑道:「你不是假女人,可是假男人,到了那兒,可千萬小心些,別露了馬腳。」

  譚意哥紅了臉道:「玉朗,我可是第一次喬妝,你一定要照顧著我一點,別讓我出醜。」

  「這當然,我總不成看你鬧笑話,不過你自己也得小心些。所謂小心,就是放豁達些,即使是假戲,也得真做,別扭扭捏捏的,你越是怯生,她們就越愛作弄你,還有,那兒的素菜不妨多吃,酒可得少飲,尤其是皮杯兒裡的酒,可千萬喝不得。」

  「什麼叫皮杯兒的酒?」

  張玉朗大笑道:「意娘,這可新鮮了,你是曲巷中人,居然會不知道什麼叫皮杯兒!」

  譚意哥低聲道:「我……的可人小跟別處不同,無論是登門的客人也好,出局也好,都是規規矩矩的,沒有別處的那些荒唐行徑。」

  張玉朗一歎道:「這話有見過你的人才相信,要是告訴了遠地的人,打破他們的頭也難以相信的,曲巷中的第一紅妓,會不知道皮杯兒,既然你不知道,我少不得要教你一下,就是嘴對嘴酒的口杯兒。」

  譚意哥忍不住紅了臉啐道:「沒正經行子……那妙貞觀裡的女道士們難道也是這付行狀嗎?」

  張玉朗大笑道:「她們是女人,而且是一群更為大膽,更為懂得施展女人魅力,運用女人本錢的女人。」

  譚意哥心頭直跳地道:「她……她們大膽到什麼程度?」

  張玉朗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去過兩次,而且我只找妙貞,她是住持,還安份點,但其他的女道士就很難說了,有些人去過那兒就迷上了,不僅是男人,連女人也會迷上那裡,可見她們真有點過人之處。」

  譚意哥忽地打了個寒噤道:「玉朗,我看還是不要去了吧,我實在有點害怕。」

  張玉朗一笑道:「害怕?你放心,跟我在一起,你還怕什麼,她們不會吃了你的,而且她們只是要錢而已,你其實大可以去領略一下的。」

  譚意哥道:「我才不要領略什麼!」

  張玉朗道:「但是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楊大娘子的底細的,要幫助楊大年,就得走這個方向,我們答應了婉姨,就得有始有終。」

  「玉朗!你也可以去打聽的。」

  「我沒辦法,因為我不是女的。」

  「可是我此刻也不是個女的。」

  張玉朗笑道:「意娘,我要你去是有道理的,我去問,問不出什麼的,她們絕不肯告訴我什麼,但是她們可能會告訴你。」

  「為什麼她們會告訴我呢?」

  「因為她們喜歡你這樣的男人。」

  「我這樣的男人,我根本就不是男人。」

  「就是這個調調兒,那兒的女道士都是些妖怪,所以她們喜歡帶點女人氣的男人,我去,她們只會為了我的錢而敷衍我,你去,她們才會說心裡的話。」

  譚意哥的臉一熱,張玉朗笑道:「這不是我胡說,在曲巷裡也有幾個姐兒是這種樣子的,她們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卻毫不小氣地貼在那些小白臉的身上。」

  譚意哥默然了,這個她倒是聽說了,是有這樣的人的,有好幾個很有名的紅歌伎的香閨中,養著一個陰陽怪氣的男人,不學無術,經常還伸手向姐兒們要錢花,意哥看見那些人就噁心,但是就有人喜歡。

  她頓了一頓道:「那些女道士也是這樣嗎?」

  「是的,大部份都是這樣的,所以我才要你去,你只要稍微用點心機,就可以套出消息了。」

  「我……不會,也不懂。」

  「你不必會,因為你本來就是女的,自然而然地就有一股腆腆的女兒家氣,把那些女妖怪給迷住了。」

  譚意哥剛要開口反對,張玉朗道:「意娘,你不是那種平凡的女子,所以我才敢邀你,沒什麼好怕的,放豁達一點,水裡來火裡去,這才是豪傑胸襟。」

  「我可不是什麼豪傑,我是個脂粉兒女。」

  「但你不是庸俗脂粉,而我,勉強也能算個豪士吧,要做一個豪傑的妻子,你多少也得帶有點豪氣。」

  譚意哥白了他一眼,好勝的心已經被說動了,雖然心中還是害怕,但至少已經下了決心要闖一闖龍瀆虎穴。尤其是她看見張玉朗捉狹的笑容時,心中更有氣,無論如何也得爭口氣給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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