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江湖夜雨十年燈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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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噹劍刃相觸聲中,可聞喃喃「阿彌陀佛」不絕! 杜素瓊一不小心,左膝上被劃開一道血槽,她突受刺激,劍勢忽變,恍若狂濤怒卷,霹靂乍驚! 頓時慘呼之聲不絕,血水橫飛,「武當」弟子,飲劍者有十餘人之多,劍陣立亂,門戶大開。 滌塵眼看滿地都是屍首,血流殷石,心中大是不忍,欲想出手相助,卻又躊躇不決! 正在為難之,突然殿后轉出一排道人,青袍墨髯,約有二十餘人之多,手中所持,皆為鐵黑色長劍,由一蒼須老道帶隊。 滌塵認識這正是「武當派」中精英,鎮山二十八昊,每一人都是功力精深,足與當今高手並列! 蒼須老道首先長吟道:「昊天昃光!」 其餘二十七人一起唱道:「衛我『武當』!」 吟聲方畢,二十八支長劍漫空飛舞,如蝴蝶穿花,如彩雲流峽,頃刻布成一道劍幕向杜素瓊壓去! 這力量何等巨大,杜素瓊一劍攻上劍幕,立被蕩開。 只聽她尖聲驚呼道:「共棄!快來助我!」 任共棄像是第一次聽見這麼親切的呼喚,精神大振,反手一劍,隨即將松月及無為逼開,高聲回答道:「我來了,你別怕!」 人隨聲渺,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步法,輕而易舉地闖進了劍幕,與杜素瓊會合在一起!幾令旁人駭絕。 然可驚處猶不至此,他身入劍幕之後,舉劍迎空劃了一道圓弧,劍幕上深沉之勁力,在接觸圓弧後完全消失! 無為見狀,膽顫心裂,厲聲大呼道:「諸位師侄,快用『昊天劍法』,寧可落日後萬載駡名,也不能將此二人放下山去,所有關係,全由我一人擔負!」 「昊天劍術」為「武當」不傳之秘,每使用一次,必須以派中長老一人自絕以謝,無為顯然已是拼命了! 二十八人臉色莊重,舉劍平伸,突然齊喝一聲,挺劍攻出,內力所至,硬將鐵劍上逼出萬道銀光! 任共棄劍術再精絕,遇此神劍,也不禁慌了手腳,他與杜素瓊兩支長劍,雖是淩空飛舞,卻擋不住那耀眼銀光。 相持約有片刻,任、杜二人乃覺手上壓力愈來愈大,眼睛也為強光所灼,不易睜開,敗在俄頃。 杜素瓊突然道:「共奔,你若真愛我,就該違背你師父的諾言一次!」 任共棄咬牙道:「只要能贏得你的歡心,我什麼都不惜!」 杜素瓊道:「殺盡這些道士後,我就下嫁於你,那一首……」 任共棄喜動顏色道:「無猜曲!我吹笛子,你開始罷?」 任共棄一手運劍,另一隻手卻在腰間摸出一支銀色短笛,放在口邊嫋嫋地,吹將起來。 杜素瓊卻一收獰厲之容,曼聲低唱: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千里!兩小無嫌猜…… 這是李白的《長幹行》,僅是全曲的一個引子,卻已經唱得婉約引人遐思,此時她的聲音更見低迷了! 樹下分食櫻桃,嫣紅嫩紫憑儂挑! 非郎偏愛青澀,為博阿抹常歡笑! …… 她的聲音如詩、如畫,寫盡小兒女萬般情狀! 不解人間恩愛,輕擰辮梢作嬌態, 偷得墊中筆硯,來學為儂畫眉黛! 笛音依依,歌聲曼曼,扣人心弦,盪氣迴腸。 誰無青梅竹馬的兒時游侶,誰無懷餌分餅的動心往事,即便是從小煢獨的孤兒,總還有一二垂髫雙髻的丫角鄰居,一時大家都聽得呆了。 滌塵大師與天心俠尼最先醒轉,睜目望去,山下只有杜素瓊與任共棄即將消逝的背影! 地下留著橫七豎八的屍體,無為與松月仍呆然木立! 滌塵連忙過去將二人拍醒,卻見松月的衣襟上寫數行血字,鮮紅刺目,仍是韋明遠的筆跡! 「姑念武林同脈,未忍玉石皆焚,權且割發代首,薄懲剛愎之尤,寄語『武當』諸子,爾後應知收斂……」 松月用手一摸,頂上的如意道髻,已成牛山濯濯,不禁羞愧攻心,大叫一聲,口噴鮮血而倒! 無為淒然地將二十八昊及剩餘弟子一一救醒,吩咐他們整理現場,然後與滌塵二人扶起松月,進入殿內。 天心跟在身後默不作聲,良久始道:「這是什麼武功?貧尼自問已跳出三界,洗淨六根,卻無法不受其惑,那任共棄更不知是何來路……」 滌塵一向少履江湖,自是不知。 無為卻勉抑悲色,細心地在腦中思索。 驀然,他驚叫道:「梵淨山!」 滌塵奇道:「梵淨山從無高人出現過,道兄此言何指?」 無為搖頭道:「是的,絕不會錯,六十年前管雙成威震武林,怎麼她銷聲匿跡這麼久,江湖上又出現了傳人!」 滌塵憬然頷首道:「道兄說得不錯,任共棄必是『禹二』傳人!」 天心一意虔修,近年才下峨嵋,對這些事迄無印象,聞言大是不解,詫異地追問道:「禹二何人?」 滌塵道:「那是管雙成自取的外號!」 天心仍是不解道:「這人也怪,怎地取這一個怪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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