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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商漁搖頭道:「不可能,它只是在形貌上的改變,心性卻會變本加厲,為惡的方法更形高明,受害的人更要多了。」

  韋明遠呆了半晌道:「我始終想不透,一個死了多年的軀殼還能複生,甚至於連生前所學的武功都不會消失……」

  商漁道:「我們人體內有許多潛力,學武的目的就是將這些潛力發揮出來,人的潛力無限,所以武功亦無止境,杜山主能夠死去幾個月而復蘇,它為什麼不能,這與蛇蟲的冬眠是一個道理……」

  韋明遠憬然而悟道:「這麼說來它在死亡時,並未真正死去。」

  商漁點頭道:「對了!練氣時有龜息之法,也是根據這個道理,這旱魃必是被人點了穴道而死,因此身軀上其他的部門僅陷入一個停頓的狀態,剛好它葬的地方可得地氣滋潤,遂將那一息生機延續下去,未曾腐爛。可是因為年代日久,陰寒凝逼使它某些潛力無法發揮……」

  韋明遠失聲道:「我替它打通了!」

  商漁點頭道:「不錯!大俠一念之慈,鑄下無心之失。」

  韋明遠愕了良久,才廢然長歎一聲道:「老先生對這些道理倒很清楚。」

  商漁思索片刻道:「老朽無事喜歡創覽一些武林雜史筆記,據載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一名綠林巨寇,最擅用毒,全身百毒密佈,無惡不作,結果為一位前輩高人將他削除,埋葬在附近不遠之處,想來可能就是此魃,這巨寇名叫端木方,號稱『七毒天子』除擅毒外武功亦高不可測……」

  韋明遠連聲道:「不錯!一定是它,所以我在替它施救時,它叫我先用鹿皮裹手,奇怪的是它為什麼要先警告我?」

  商漁道:「它一定是處在複生後最難度的交替時期,這是新生肌膚欲取代舊肌之時,就是一股真氣無法引渡,是以十分痛苦。大俠趕得正巧,它也看出大俠的內家高手,深恐大俠在施為時毒發,所以才特別警告,用意仍是替本身打算,否則在事後也不會再對大俠施毒手了。」

  韋明遠深悔莫及,歎道:「那位前代高人也是多事,為什麼在處置此潦時不把它徹底的解決了!」

  商漁望他一眼道:「那位高人可能與大俠是一樣的心思,輕易不忍動手傷人,最後逼不得已時,還是替它覓塊佳地埋了起來。」

  韋明遠仰天長籲道:「天意如此,夫複何言?」

  當韓芝佑帶著萬載空青再度回到那家逆旅中時,杜素瓊已經挨了極為悠長的一段時光。

  所以他一進門,立刻以歉疚的聲調說道:「前輩!有勞悠久候了!」

  杜素瓊淡淡地一笑道:「還好!相公來往只用了八天,此去長安,迢迢數千里,相公已經是相當快了,路上辛苦吧?」

  韓芝佑懇摯地道:「再晚一想到前輩,恨不得肋生兩翅,飛去飛來,萬載空青已經取來了,再晚曾經向一位良醫請教過用法了……」

  杜素瓊迫不及待地問道:「醫生怎麼說?有希望嗎!」

  韓芝佑道:「治療是絕對有效的,不過太醫說目力複明不是旦夕之事,必須每日以萬載空青洗拭的,約須半月之久。」

  杜素瓊急得一跺腳道:「真急人,我真恨不得馬上就能重見天日!」

  韓芝佑一怔道:「前輩有什麼急事?」

  杜素瓊歎息:「還不是為了那孽畜!」

  韓芝佑急道:「怎麼?旱魃有下落了?」

  杜素瓊道:「聽見有人從西方來說起那邊新近出現了一個怪人,雙目碧綠,周身寒意逼人,手段狠毒,專門吸人腦髓……」

  韓芝佑興奮地道:「那一定是它,我們快追上去吧。」

  杜素瓊一歎道:「照傳聞的情形看來,那孽畜進境得很快,光靠相公一人恐怕難以制伏,老身苦於失明又幫不上手……」

  韓芝佑道:「那沒有關係,此潦惡跡已明,要想除之以快的絕不在我們二人,到時候一定會有人幫忙的。」

  杜素瓊搖頭道:「此魃身手不凡,庸手去了也沒用,有些高手是一定會去的,可是我又不願意見他們……」

  韓芝佑心中一動,趁機道:「前輩可是指著韋明遠大俠?」

  杜素瓊點頭不語,韓芝佑想了一想又道:「在兩個月前,在下倒見過韋大俠一面。」

  杜素瓊臉上一陣激動連忙問道:「他怎麼樣了?還好吧。」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韓芝佑心中十分感動,輕聲道:「韋大俠依然是氣度恢宏,只不過華髮蒼顏,沒有傳聞中那種豐神秀逸的風標了,而且他的神情也極為憔悴……」

  杜素瓊失聲道:「不可能吧!他服過駐顏丹,相公一定是看錯人了!」

  韓芝佑念道:「由來相思催人老,第一難堪是離愁!」

  杜素瓊臉色一變道:「你說什麼?」

  韓芝佑故意抑平聲調道:「再晚並不認識韋大俠,還是後來那位一了師大告訴我的,那兩句話也是她說的,因此再晚想不會認錯人。」

  杜素瓊臉容激變道:「那一了大師可是叫做蕭環的?」

  韓芝佑道:「不錯!再晚已經對前輩說過了。」

  杜素瓊啞然半晌才道:「那麼是真的了,多難令人相信啊!明遠!你太苦了……」說著她失明的眼中居然掉下無數淚珠,韓芝佑心中也覺得十分淒惻,慢慢地趨前來到她身邊柔聲道:「前輩不願見韋大俠的心情,再晚十分明白,現在前輩應該想開了,你們的條件也相等了,何必徒然苦自己呢?」

  杜素瓊只是垂淚不語,臉上不住的抽搐著,顯見她心中的激動,韓芝佑輕輕地替她拭去淚珠,柔聲道:「再晚現在就開始替前輩治療眼睛,然後我們馬上啟程,韋大俠急公好義,他聽見旱魃為災的訊息,一定會趕去的。」

  杜素瓊點點頭,韓芝佑由身畔掏出一個玉瓶,用布角慢慢地沾了一滴石露,替她塗在眼角上。

  杜素瓊卻情不自己地用手一撫鬢角道:「我大概又老了一點了吧?」

  韓芝佑一面蓋緊瓶塞一面微笑道:「沒有!您與韋大俠正好是一對白頭俠侶,當二位重逢之後,一定又為武林中平添無限佳話。」

  杜素瓊皺紋隱約的臉上居然飄起兩朵紅暈,輕輕地道:「老身生受相公大多了,這一路西行,恐怕還要麻煩相公照料,老身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韓芝佑辭謝道:「前輩太客氣了,再晚本來也是因事西行,這一來幾樁事情,剛好都湊在一起了,再晚能結識前輩,才是莫大之幸。」

  杜素瓊隨口問道:「相公官宦世家,久居京師,到西邊去有何貴幹?」

  韓芝佑心中一動,本來想馬上就將自己的身世朝她詢問,可是一轉念,又將話吞了下去,微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只是久聞昆侖山為河江之源,想一探星宿海之勝,以廣見聞。」

  杜素瓊點點頭道:「行萬里路乃人生壯舉,老身游展幾遍天下,就是沒有登過昆侖,聽相公這一說,倒勾起了興致,等到……」

  韓芝佑立刻接口道:「等到前輩的眼力恢復,再找到韋大俠,共除旱魃後,再晚希望有幸陪伴二位共登昆侖攬勝。」

  杜素瓊道:「假如事情真如相公所講的那麼完美,老身一定要求韋師兄相伴護送相公西行,以略報相公之德。」

  韓芝佑湊著興道:「再晚先在這兒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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