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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老嫗又歎了一聲道:「相公到底是正人君子出身,處事以仁心為上,可是江湖上也並非完全是兇殘之輩,以殺止殺,義者不齒?」

  韓芝佑恭敬地道:「晚輩出言冒犯,前輩望多寬怨,可是晚輩仍不明其意……」

  老嫗微笑道:「這些俱是為旱魃所殺食後剩下的斷肢殘腿,由老身拾起加以烹調為餌,如能因而撲殺此獠,也算替他們報了仇。」

  韓芝佑欽折地道:「前輩俠心仁為,令晚輩敬佩萬分!」

  老摳淺淺一笑,忽然輕謂道:「相公品性謙虛,宅心慈厚,武功又是那麼高明,像極老身當年一個摯友,只可借老身現在視力不明,無法看清相公的極世風標。」

  韓芝佑被說得臉上一紅,訕訕地道:「前輩太過獎了,晚輩哪裡當得起……對了,晚輩直到現在尚未請教前輩的高姓大名,實在失禮得很!」

  老嫗的臉上一陣激動,良久才歎道:「老身昔日在江湖上,倒也有點小小的名氣,而今年華老大,往事不堪重提,這名姓也不必再說了。」

  韓芝佑知道這老嫗必有一段傷心恨事,所以才隱姓埋名,匿居在隱僻之處,但他還是固請道:「前輩不願提名號,不妨將姓氏告知,晚輩也好稱呼。」

  老嫗等了片刻才低低地道:「老身姓杜!」

  韓芝佑想了一下,突然失聲驚道:「您老人家莫非梵淨山主天香玉女杜素瓊前輩?」

  老嫗激動了一下又恢復平靜道:「梵淨山主跟天香玉女都死了,老身只是杜素瓊而已。」

  韓芝佑奇道:「這又有什麼差別呢,那幾個名字都是前輩一個人……」

  杜素瓊淒然苦笑道:「像老身這等形狀,還配叫什麼天香玉女……」

  韓芝佑也不禁默然,片刻之後才道:「杜前輩與韋大俠的一番情史,武林盡人皆知,晚輩雖然不在江湖行走,聽人講起來也深為感動。」

  杜素瓊輕輕一歎道:「舊事重提徒亂人意!」

  韓芝佑見她感慨很深,不敢再往下說,默默地望著她,空氣變得很沉寂,陰森森的有些寒意。

  而且這寒意越來越深。

  韓芝佑與杜素瓊都覺察到了,杜素瓊連忙壓低聲音道:「相公!不要動,那傢伙已經來了。可能就在我們身後,它的動作很敏捷,你猝然回身,一定會吃虧的。」

  二人只顧說話,臉都向著門裡,忘了門是洞開的,當時比較大意,此刻用心諦聽,微聞咻咻之聲。

  韓芝佑聞言果然不動,可也壓低了聲音道:「我不知道這東西會這麼冷。」

  杜素瓊低聲道:「此物雖名旱魃,卻是稟陰寒之氣而生,故而身上有一股寒意,還有一種冰魃,所經之處,草木皆凍。」

  韓芝佑忽然道:「我們在說話會驚動它嗎?」

  杜素瓊道:「不會!它的視覺已經恢復,聽覺要慢一點。」

  韓芝佑道:「我真想看它是個什麼樣子。」

  杜素瓊低低地道:「形狀醜惡極了,現在它已受到鍋中熟肉誘惑,我們不驚動它,它不會侵犯我們的,等它掀鍋大嚼的時候,我們可以合力對付它了。」

  韓芝佑點頭,片刻又道:「前輩何不在向中下些毒藥,不是少了很多麻煩?」

  杜素瓊微笑道:「它生前是個用毒的專家,普通毒藥毒不死它,劇烈一點的毒藥瞞不過它,這個方法行不通的。」

  韓芝佑輕輕一歎道:「俗雲『經一事,長一智』我不曉得一具復蘇了的死屍,會變得這麼厲害,真是想都想不到!」

  正說之間,身後己傳來掀鍋聲,咀嚼聲……

  大概這人肉烹調極佳,它吃時連骨頭都捨不得吐出來,咬得津津有味,格格有聲。

  杜素瓊輕聲道:「相公現在可以回頭看了。」

  韓芝佑迫不及待地回轉頭來,心下一陣駭然。

  這怪物的形相太怕人了。

  周身長著一片密密的長毛,色泛青白,面目猙獰,眸子中的的射出碧光,手上長著寸餘長的指甲。

  雙手不斷在鍋中撈著人肉,大把地朝口中直送,紅舌不住地向外四卷,周身還彌漫著一團淡淡的薄霧。

  韓芝佑輕吸了一口氣道:「這東西的確難看,它身上的薄霧是怎麼回事。」

  杜素瓊道:「那是空中的水氣受它身上的陰寒所凝,它生前的長相一定難看,死後添上鬼氣,自然更怖人了!」

  韓芝佑略作思索道:「杜前輩!我們怎麼樣收拾呢?」

  杜素瓊也想了一下道:「相公掌力雄渾,不妨跟它正面相搏,老身伺機用暗器取它要害,只是這東西很厲害,相公要多留心一點!」

  韓芝佑笑道:「前輩放心好了,它傷不到我的,問題是前輩視力己失,使用暗器時不大方便,莫若由晚輩一人對付它算了!」

  杜素瓊抗聲道:「不要緊!老身國雖不能見,耳尚未聾,聽風襲影,絕不至錯打到相公身上,還是合力對付它吧!」

  韓芝佑連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前輩誤會了,既是如此,我們開始吧!」

  這時那旱魃吃得興起,不再用手撈肉,雙手端起鍋子,湊在口邊,連吃帶喝,十分起勁。

  韓芝佑見機不可失,大喝一聲,身子猛躥出去,單掌前探,就朝那旱魃的前胸上印去。

  杜素瓊急叫道:「相公!不可以,它身附極毒,萬不能用掌與它身體相觸,還是虛空發掌,以暗力與它相搏。」

  韓芝佑的動作何等迅速,本來己躥至早魃身畔,聽見杜素瓊的叫聲,連忙又將招勢撤回!

  就是這一招之失,旱魃已經警覺,口中發出一身厲嘯,伸手就把那口鍋子朝韓芝信飛來!

  韓芝佑抬臂向外一撥,鍋子撞在牆上,打得粉碎,肉汁四濺,連整個屋子都為之震動起來。

  韓芝佑雖將鍋子撥開了,心中卻為之吃驚不已。

  因為他覺得這旱魃的潛力簡直大得驚人,信手一擲間當然用不上全力,可是已經被他帶的幾乎要挪動身子。

  旱魃見一擊不中,暴怒更甚,怪嘯中猛朝前撲,同時探出附有長甲的利爪,向韓芝佑抓來。

  爪離半丈,即有寒意迫人,韓芝佑不敢怠慢,雙掌合在胸前,竟全力往外推出去,立刻湧出一股巨勁。

  旱魃沒有預料到韓芝佑的掌力會這樣強,一個不留神,身子被推得退後一步,長甲也斷了兩隻。

  而杜素瓊己適時打出兩顆銀珠,各奔胸腹,全是指的穴道之處,亮光一閃,倏忽即至。

  旱魃睹得銀光迫近,大嘴一咧,探手即朝銀珠抓去,不想杜素瓊這次用了特異的手法,銀珠突然自動向上跳起。

  「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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