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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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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芝佑驚醒過來,連忙道:「沒什麼,我只是在考慮一個足以託付責任的人,然後就可以騰出身子來陪你一起到昆侖山去。」 他再試探了一下,宇文瑤卻堅決的搖頭道:「不!你別為這件事操心了,宮裡面離不開你,而且你去幫不了忙,此行用心機的地方多於用力。」 韓芝佑的心中又湧上一股落寞之感,默然無言。 宇文瑤也不理他,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韓芝佑等了半天,忽然用一種非常誠懇的聲音道:「阿瑤,我想你也不必去了,我們不必作神仙的奢望,就是作一輩子的恩愛夫婦,也算不負此生了。」 宇文瑤略有些感動,可是她仍然搖頭道:「不行,昆侖山之行必不可廢,而且是我一個人去,只跟你過一輩子是不夠的,我要永生永世地伴著你。」 這是很美麗的溫柔話,可是只能激起韓芝佑的痛心,望著宇文瑤美麗的臉,他突然有著一種特別陌生的感覺。 「你一定有著什麼事情在隱瞞我,昆侖山之行必然與我真正的身世大有關係,否則你不會拒絕我同行……」 「一了的話,從前許多人對我的誤認,都是有點根據的,否則我怎會對幾年之事昧然無知呢…… 「我有個父親。他死得並不大遲,我那時已知人事,怎會引不起一點悲戚之感,我的家人對我也太冷漠…… 「那我一定另外有個父親……「阿瑤!我的妻子,我是愛你的,我已經盡力去挽救過我們的感情,我願意放棄追究身世的謎而與你偕老,可是你拒絕了,可見你對我的愛還不夠深,不夠真!」 「你拒絕我最後一次要求時,你已經失去我了,那是你自己拒絕我這個丈夫,你不能怪我了!」 他一直在呆呆地想著。 宇文瑤突然警覺過來,媚笑地對他道:「芝佑,我想明天就出發,恐怕要很久才回來呢,今天我們該親熱一點,來,到我身邊來。」 韓芝佑望著她的笑臉,幾乎無法相信這個女子是自己至愛的妻子,稍微怔了一下,他才過去在她頰上輕吻一下道:「你今天累了,明天又要出遠端,今天還是好好休息吧。」 宇文瑤上午離宮,她帶走了藍龍、諸葛鳳,以及宮中的五名好手,另外還帶走了黃英。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更帶走了韓芝佑對她全部的恩情。 在宇文瑤離去的第十天,西行路上,僕僕風塵地出現了另一個人,一個神情落寞的旅客。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這是元代曲人馬致遠的一闕絕唱——《天淨沙》。 現在的情景完全是這首曲子的寫照,惟一不同的是韓芝佑,胯下馬不瘦,而且還很雄壯。 他為發掘事情的真相,說得透徹一點,他是為著找尋一個迷失的自我,所以跟著離了宮。 他知道不能讓宇文瑤發覺,所以追得並不太急,只是遙遙地綴在後面,只要不離太遠就行了。 他也知道不到昆侖山,他所追尋的答案不會揭曉,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待著一些不可知的事情發生。 夜色漸上,馬蹄得得地踏著路面,益增寂寞之感,望了一下遠處的燈火,炊煙,以及一二荷鋤歸去的農夫。 「這些人是幸福的,他們也許沒有多少知識,可是他們卻有著一個溫暖的召引,因為他們是在回家。」 「妻子也許不美,菜肴也許不豐,可是那份溫暖卻不是財富權勢所能換得的,他們比我幸福得多了。」 腹中並不饑餓,他卻急於吃點東西,可是他自己非常明白,要填滿的不是腸胃,而是那空虛的心靈。 所以他經過幾個農家時,都匆匆地策馬滑過,因為他不願停下來去擾亂別人那份難得的寧靜。 直到夜深了,星斗撒滿天幕,秋天的夜空顯得特別的高,特別的遠,他心中的寂寞也就特別的深。 坐下的馬開始有點疲倦,步伐顯得有些蹣跚,他才感到自己太專橫,這畜生沒有理由跟著他吃苦的。 前面又閃著一點小小的燈亮,就是那點微光使他可以辨出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在山嶺巨樹間顯得異樣的淒獨! 「這淒零的陋屋,深夜的燈火,證明住的必是一個寂寞的人,我倒不妨去打擾他一下……」 想到這兒,他立刻催騎前進,一直來到屋前,才下馬拴在一株枯樹上,讓他自由去齧食樹下的黃草。 馬蹄聲並未將屋中的人驚動,他只好自己去敲那扇草扉。 「呀」的一聲,他的手才觸上了門,草門就自動地開了,原來那門只是虛掩著的,裡面並未上閂,所以才應手而啟。 屋裡面的陳設非常簡單,一床,一椅,一幾,一灶,灶上有口鍋子,爐中有著餘煙,鍋裡還冒著熱氣。 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屋子裡卻空無一人。 他心裡覺得很奇怪,這裡應該有人的,怎麼會沒有人呢?沒有人又點著燈,煮著東西幹嗎呢? 心中懷著疑問,鼻子卻嗅到一陣香氣,那是從鍋裡冒出來的熱氣,好像是在煮著什麼肉脯似的。 他的食欲立刻被這陣香味引起來了,心想主人也許出去了,過路旅客,吃他一點應該沒關係,最多付錢罷了。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朝鍋子走去,伸手便揭開鍋蓋,鍋子裡果然熱騰騰地煮著一鍋肉,向香直溢。 他放下鍋蓋,伸手又在旁邊拿出一柄鍋鏟,一個碗,準備舀一碗起來,壓壓那股被引起的食欲。 才舀上第一鏟,他不禁怔住了。 這些肉在鍋裡看不清楚,可是他鏟子上肉堆中,卻有著白白的半寸長的那麼一截,簡直不忍卒睹! 這是半段人指,連指甲還在上面! 那麼這一鍋煮的都是人肉! 韓芝佑只感到一陣噁心,連忙丟下鍋鏟,還來不及轉過第二個念頭,腦後突然傳來一陣急風。 韓芝佑聞風轉身,單掌一探,已將那陣勁風拍向地下,原來是兩顆銀珠,叮然有聲。 韓芝佑更奇怪了,這銀珠當然是發來偷襲的暗器,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這發暗器的人,腕勁奇強。 若不是他功力了得,單憑這兩個銀珠,就很少有人能擋得住。因為他覺出那發珠之人,已至飛花卻敵的程度! 摘葉可以傷人,何況是兩顆銀珠呢? 一鍋煮人肉已經夠奇了,何況這屋中還藏著一個功力高得出奇的武林人,韓芝佑簡直無法相信目前的遭遇! 更驚人的事情又發生了,他還沒找到發珠人的藏身處,面前黑影一閃,一個人徑向他撲過來。 百忙抬頭一看,這撲來之人是個白髮老妞,單臂前探,直取他的胸前大穴,攻勢非常淩厲。 韓芝佑十分驚異,百忙中一臂橫格,將老嫗的手撞開,心頭又是一震,因為這老嫗的勁力十分深厚。 老嫗被格開一招後,身軀急轉,底下撩出一腿,直勾韓芝佑的下陰,口還發出怒吼道:「孽畜!今天我非斃了你不可!」 韓芝佑因為那一腿狠毒,心中也有點急憤,心想我與你無怨無仇,見面不分青紅皂白,你就要我性命,而且你屋中煮著人肉,剛才又發暗器偷襲,絕非什麼善良之輩!想著就準備對她的腿上一掌切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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