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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心中還在沉吟,忽然在暗空中傳來一股細微的聲息。

  韋紀湄的耳目甚敏,聽出這是暗器掠空的聲音,信手一撈,已將那襲來的暗器接在手中,分量頗為沉重。

  他再一打量手中的暗器,發覺那僅是一枚女子簪發的玉釵,兩頭俱是翡翠,中間用黃金鑲接,價值不菲。

  韋紀湄冷笑一聲,向著暗器發來的方向道:「是哪位朋友?」

  林中靜俏悄地毫無回音,韋紀湄極目前視,不覺微微地笑了一下,因為他發現五丈遠近處有一點異狀。

  他的眼睛夜間也辨色極佳,茫茫夜色中,幢幢樹影間,他清楚地辨出了一個銀色的影子在輕微地移動。

  「朋友再不露面,我可要得罪了!」

  他再叫了一遍,那銀色的影子仍無回音,韋紀湄毫無考慮一抖手,將接來的那枚玉釵打過去。

  「噗!」

  微聲過後,玉釵是擊中了,可是那銀色的影子一無動靜,韋紀湄心中犯著狐疑掠身前去察看究竟。

  看清目前的情景後,他不禁大為喪氣,原來那只是一件銀色的披風,包在一段樹幹上,玉釵也赫然插在正中。

  他伸手抓起披風,一股暗香襲人,可是這披風的主人(她應該是個女子)卻連影子都找不到。

  韋紀湄雖然被人愚弄了一陣,然而心中絕不暴躁,平心靜氣地站在那兒,用他最靈敏的第六感覺去搜索敵蹤。

  略微過了一下,他突地一抖手,發掌朝丈許開外的一株大樹擊去,用的是一種陰柔的功勁。

  掌透樹身,那株大樹只搖了二下,筆直的斷折下來。

  樹身頗重,斷樹插入土中,並未倒下。

  樹後一聲輕歎,一個纖巧無比的身影朝後急射出去,韋紀湄亦是冷笑一聲,徑直躡在那道身影後追去。

  一個急逃,一個急追,雙方的動作都很快,可是韋紀湄的心中卻有些焦灼,因為他已用上全力,仍未將人追及。

  這前面的身形分明是個女子,也是那件銀色披風的主人,這女子居然能逃過他的追蹤,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心中在想著,腳下可加上了勁,展開紫府秘笈的特殊身法,在錯綜複雜的密林中,竟如一枝急箭穿行。

  前面那女子也加快了腳步,不過總比他略遜一籌,經過長時間的追逐後,二人間的距離已拉近了不少。

  韋紀湄已可看清前面的那人的樣子了,她穿著銀灰色的小祆褲,秀麗的長髮在腦後,身材雖短小,卻別有動人處。

  又追了一陣子,那女子似乎知道逃不過了,驀地收腳回身,伸手徑點韋紀湄的前胸,招勢頗為狠毒。

  韋紀湄一錯身躲過指風,伸手反扣住她的脈門。

  那女子用另一隻手又朝韋紀湄的腰上點去,韋紀湄根本不理,指間一加力,那女子痛呼一聲,手才點到一半,即告無力垂下,被握住的那只手,卻在韋紀湄的掌中拼命地掙扎,韋紀循再用一點力,那女子哭喊道:「放開我!你就會欺負女孩子。」

  雖在夜色中,韋紀湄仍可看到她姣好的面貌,以及因痛楚而流出的眼淚,不自覺將掌心鬆開了。

  那女子奪回手去,一邊揉著被握的部位,一邊怒駡道:「你這個人真野蠻。」

  韋紀湄不禁為之一怔,微笑道:「你侵入我的林地,破壞了我的佈置,發暗器偷襲我,方才還暗算我,怎麼還要說我野蠻。」

  那女子恨恨地道:「我沒有傷到你,你卻把我抓痛了,自然是你野蠻。」

  韋紀湄微笑道:「那麼你侵入林地,破壞機關呢?」

  那女子瞪著眼睛道:「率土之漬,莫非王土,怎麼能說是你的林地呢?你在林中私設機關;才是犯了王法呢!」

  韋紀湄哈哈大笑道:「在神騎旅的轄地中,沒有王法二字。」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說得真狂,難怪敢藐視法紀,殺死朝廷重臣。」

  韋紀湄止住笑聲道:「你是說傅一飛?他也算得朝廷重臣?」

  那女子道:「是的!傅大人宮廷侍衛領班,職封三品。」

  韋紀湄冷冷地道:「他倚勢淩人,覬覦紫府秘笈,死有應得。」

  那女子尖利地道:「你殺了他就犯罪。」

  韋紀湄做笑道:「神騎旅不怕犯罪,因為沒有人敢來加罪!」

  那女子也傲然道:「你別神氣,治你們罪的人來了。」

  韋紀湄瞥了她一眼道:「就憑你,還差得太遠。」

  那女子又羞又急道:「我也許不如你,可是比你強的人多得很。」

  韋紀湄毫不在意地道:「在哪裡?」

  那女子道:「在離此不遠的地方,不過你不能去。」

  韋紀湄含笑反問道:「為什麼?」

  女子道:「公主帶了宮門四傑,駐駕長白山頂,你還不夠資格。」

  韋紀湄輕笑道:「假若我是神騎旅的首領呢?」

  女子一驚道:「那自然行了,公主正要找你呢,不過……你真是首領嗎?」

  韋紀湄笑道:「這還假得了,韋某深感無限榮幸,一介江湖末流,居然能勞動公主金枝玉葉之體……」

  女子卻像是不信地道:「想不到你如此年青,據說神騎旅的首領是個中年人。」

  韋紀湄大笑道:「宮中的消息太不靈通了,泰山大會上我已揭露了廬山真面目,宮中怎麼還只記住從前的樣子。」

  女子低低地道:「宮中原來是由傅大人負責搜集江湖動態的,傅大人在泰山之會上身死,連他的侍衛都一個不剩,宮中對外面的事情自然會隔膜了。」

  韋紀湄冷笑道:「你們來找神騎旅倒沒有摸錯了地方。」

  女子呆了一下才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既是首領,敢不敢跟我去見公主?」

  韋紀湄傲然地道:「我倒不是怕去,而是不願意去,她當她的公主,我做我的首領,風馬牛不相關,憑什麼我要去見她。」

  女子冷笑道:「別吹了,你不敢去是真的,別看你贏得了我。到了我們公主面前,你連一隻小螞蟻都不如。」

  韋紀湄有些氣憤地道:「給你這麼一說,我倒想去會會她了,她在哪裡?」

  女子用手一指道:「在山頂的帳篷裡。」

  韋紀湄哼了聲道:「走!我倒要看看她是一個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

  女子轉身在前面引路,韋紀湄一聲不響地跟在她後面,直向山上走去,可是他的心中已提高了戒意。

  本來他們這一陣追逐,已漸接近山峰,走了一陣後,入眼一片雪光,離山巔愈來愈近了。

  原來長白山高接雲表,雖在六月暑天,山頂積雪亙古不消,嚴寒凍人,長白之名,即因此而得。

  走了片刻,那女子忽地回身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一定鬥不過公主的,年紀青青的,何必把命不當命呢?你還是快點逃走算了。」

  韋紀湄仰天長笑道:「我堂堂六尺之軀,難道還怕一個女子不成?」

  女子氣道:「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公主,多少位極一品的大員,見了她都要跪下叩頭呢,你又算得了什麼?」

  韋紀湄仍大笑道:「他們吃了官家的飯,自然要做叩頭蟲,韋某雖一介平民,卻吃的是自己的飯,不需要對她屈膝。」

  女子嘟著嘴道:「我說的是好話,你愛聽不聽。」

  韋紀湄止住笑聲,改為微笑道:「盛意心領,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頓了一頓道:「我叫素月!」

  韋紀湄輕笑道:「好!其名不俗,素心可擬天上月,只可惜你全身富貴氣息大重,熱衷榮利,白白地辜負了這個好名字。」

  素月並不為他的調侃而難堪,反而驚奇地道:「你的文才也不錯?」

  韋紀湄笑道:「好說,好說,江湖人並不完全都是草包。」

  素月長歎一聲,默默地在前引路;再也不開口了。

  漸近山頂之時,寒意更為迫人,韋紀湄卻像全無感覺似地;抖擻精神前進。雲光映射中,他看見了一座非常精巧的皮帳篷。素月用手一比道:「到了!就在這兒。」

  韋紀湄微帶譏諷地道:「到底是富貴帝王家,連這等冰天雪地之中,還忘不了享受,這座小帳篷不知要多少民脂民膏呢。」

  素月氣哼一聲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通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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