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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杜念遠瞟了他一眼,心中十分安慰,微笑道:「紀湄!你這一句話流露出親疏厚薄了,我很感激你,不過這一次請你走開,我一定要在這裡跟她對一次!」

  韋紀湄憂聲道:「這次你要失敗的,她不是從前了,上午對穀飛的身法你又不是沒看見。」

  梅始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厲聲道:「姓韋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兩個人一起上吧,我被你們倆害得夠苦了,真恨不得一劍劈了你們一雙。」

  韋紀湄呆了一下,忽地將心一橫道:「行!我就讓你趁心如意。」

  杜念遠感極淚下,淒聲道:「紀湄!別傻!神騎旅首領夫婦聯手對付一個女子,這像什麼話?你下去。」

  韋紀湄倔強地道:「我不下去。」

  杜念遠歎了一口氣道:「那你就在旁邊掠陣吧,無論如何我不准你上前幫忙,否則我就自刎在你面前,以前雖然我給你不少幫助,最主要的是你還像個英雄,怎麼那麼洩氣呢?」

  韋紀湄沒有辦法,只得鬱鬱地站在一旁,梅姑卻氣得直淌眼淚。

  台下座中的韋明遠長歎一聲,杜素瓊低低地道:「你是否對他失望了?」

  韋明遠搖搖頭道:「不!我反而欽佩他,這些地方他比我有人性。」

  杜素瓊歎道:「紀湄本來對念遠毫無興趣,不想這三年來,他們的感情這樣的深,只是苦了梅姑,你當年硬要結這婚姻實在是件大錯誤。」

  韋明遠歎了一聲,默默無語。

  臺上的杜念遠已高聲叫道:「龍強,徐剛!把你們的劍拿上來!」

  二人恭身上台獻劍,龍強低聲道:「夫人!多保重!」

  徐剛的雌劍莫邪獻給梅姑時卻一語不發,梅姑淒聲道:「徐大哥!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是最親近的人了,你難道連一句話都不給我嗎叩

  徐剛低聲道:「我曾效忠于夫人永不二志,今天是對著姑娘,若是別人,我拼著一死,也會代夫人出手的,請姑娘原諒我。」

  梅姑淒然揮淚道:「徐大哥!你是條血性漢子,我不會怪你的。」

  杜念遠手執幹將先對韋紀湄道:「紀湄假若我有不測,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今天我本來還有許多計畫的,現在只好聽天由命吧!龍強!徐剛!」

  二人連忙恭身應道:「屬下聽候吩咐!」

  杜念遠輕輕地一歎道:「該說的我平常都說過了,你們多用點心輔助首領,今天你們知道他的身份,也看到他的真面目了,他實在太年青。」

  龍強、徐剛都不禁硬咽道:「屬下願為首領肝腦塗地,以效死命。」

  杜念遠輕輕地道:「你們下去吧!我衷心感激你們。」

  兩個大漢肅然地一躬身,應命退至台下,卻是捨不得走遠。

  梅姑將長劍在手中一揮厲聲笑道:「杜念遠!我真佩服你,你似乎從來沒有失敗過,一切都是那麼成功,連一個徐大哥,我都爭不過你,可是我替你悲哀,在你飽嘗成功滋味之際,一切突然放棄,你可覺得留戀嗎?」

  杜念遠淡淡一笑道:「生固足戀,死亦無悲,我有過,我享受過,當我瞑目歸去時,我的生命之舟,是載得滿滿的,反倒是你,就是你能活千年萬載,你也是痛苦的,因為你一無所有。」

  梅姑慘聲大笑道:「誰說我一無所有,我有的是痛苦和被摧殘的經驗,有的是恨,那都是你賜予的。」

  杜念遠倒不覺為之一怔,等了片刻才輕輕地,說道:「那我倒很抱歉,錯在你不該跟我愛上同一個男人。」

  梅姑大叫道:「你不要得意,人不會順心一輩子,即使你每一件事都強過我,今天你可要失敗了,你會在我的劍下顫抖乞命……」

  杜念遠微微一笑道:「你近日雖然大有進境,但要勝過我是不太容易,也許你可以殺死我,但是我若一死,你會發現活著更難過……」

  梅姑近于瘋狂地叫道:「你胡說!」

  杜念遠又笑了一下,平靜地道:「我一點都不胡說,殺了我之後,他會視你如仇,使你永無寧日……」

  梅姑哭叫道:「別說了!再說我也不會中止殺你之心,拿好你的劍,上來吧。」

  杜念遠神態從容地將劍橫在手中,徐徐地道:「我多少總算是你姐姐,我不會先出手攻你的。」

  梅姑惡狠狠地叫道;。「讓你作聖人吧,我先攻你。」

  語畢劈面刺出一劍,她心情雖是雜亂無緒,出劍的手腕卻很平穩,杜念遠沉著地將那一劍格開,心頭微微一震,因為她發現梅姑的手勁竟是出乎意外的強。

  梅姑的臉上籠著秋霜,現在她的心情已經鎮定了下來,全部的意志集中在劍上,每一招發出時,都帶著嘶嘶的劍風,劍尖似一條毒蛇似的,處處在找杜念遠的空隙攻將進去。

  杜念遠的長劍不斷地劃著圓弧,由弧上散發出一股柔韌的彈性,將梅姑淩厲的攻勢一一化解開去。

  梅姑見狀冷冷一笑道:「你現在是神騎旅的首領夫人。神騎旅新得紫府秘笈,你在劍上的造詣應該很深呀,怎麼盡用梵淨山的招式來搪塞呢?」

  杜念遠平靜地一笑道:「梵淨山的技業是我最先學的功夫,用來對付你,正表示我對你的情誼不斷,紫府秘笈的功夫我只用以對敵。」

  梅姑寒著喉嚨道:「你別虛情假意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說完手中的劍一變,劈出三劍,用的都是從未見過的招式,前兩劍蕩開了杜念遠的的劍幕,一劍迅速無比的刺向她的心窩。

  杜念遠臉色一變,身形猛扭,以極為巧妙的步法脫開了劍光的纏繞,梅姑興奮地高聲大笑道:「我終逼出你的其他功夫了,既然已不是梵淨山的功夫,你我的情義已絕,你不必再避讓,我也不客氣了。」

  語畢劍風突盛,使出一路怪異的劍法,若風雨驟至,雷霆乍驚,將杜念遠整個地罩在裡面。

  台下圍觀的諸人中,最驚奇是韋明遠與慎修,因為梅姑所使的劍招,極似天龍路數,然而比他們二人所知更為深奧!

  臺上旁觀的韋紀湄最是焦急,大聲地叫道:「念遠!用紫玉劍法!你不能送死……」

  杜念遠輕歎了一聲,手腕緊處,劍上湧出一道匹練似的紫芒,將梅姑淩厲的攻勢都化開去,而且還反攻了七八招。

  梅姑仍是有條不紊地攻擊著,口角噙著一個詭異莫測的微笑,瞟了韋紀湄一眼,突地一咬牙,長劍中揮出萬點銀芒。

  叮噹聲中,杜念遠的雄劍被擊落離手,右肩上也劃了一道長口子,鮮血汪然。

  梅姑住手不攻,劍尖比著杜念遠的胸口,厲聲在大笑道:「紫府秘笈為武林之寶,卻不是天下無敵的功夫,你認輸了吧。」

  杜念遠平靜地撫著臂創道:「你學得好劍,天龍子大概把他的研究都教給你了。」

  梅姑微覺一愕道:「你怎知我遇上外祖父了?」

  杜念遠仍是平淡地道:「不是天龍子,誰也破不了紫玉劍法,他是要你解天龍派危難,你用來對付我,當真用得其所。」

  梅姑將劍尖朝前一送,鋒刃刺進前心分許,立刻又有鮮血流出,獰聲又道:「儘管你料事如神,也救不了你的命,事情的確如你所言,不過外祖父也沒有禁止我殺你,他說你是一條毒龍。」

  杜念遠微笑道:「他說得不錯,不過若沒我這條毒龍,今天有十個天龍幫也瓦解了,劫難未已,我死不打緊,剩下來的擔子可完全要你挑了。」

  梅姑厲笑道:「你別危言聳聽,我當然負得起責任。」

  杜念遠心頭的鮮血不住地下流,可是她的身子仍站得筆直,安詳地道:「天龍子將責任交給你算是瞎了眼睛,江湖上波詭雲譎,豈是你一手劍法所能對付得了的,說到其他方面你實在差得太遠了……我也懶得去費那些心思了,你把劍再朝前刺深點吧。」

  梅姑的手微微起了一絲顫抖,只要稍用點力,就可以結束這個深惡痛絕的女子,可是她就沒有這一點勇氣。

  杜念遠眼皮一抬又道:「你別猶豫,你的手在抖,將我的創口又加大了一點,雖然我能忍得住,可是我不願意在死前多增加痛苦。」

  她這種視死如歸的鎮定,梅姑的勇氣更消蝕,不由自主地將劍柄縮後一點,杜念遠反倒移前一點,使劍尖又比准心口,平靜地道:「生死不過彈指事,你快動手吧!我們這一場結束了,還有許多事待決呢,你看見新來的老頭兒嗎,那是雪山四浩中的商琴,雨花臺上失蹤後,他大概又練得好什麼絕技了,你再看看上官兄弟,他們好整以暇地坐著,這些人都是天龍派的對頭,不過這與我都沒關係了,他們都是你的責任。」

  梅姑回頭一望,果然谷口慢慢地度來一個老者,神情冷漠,正是四皓之商琴。

  韋紀湄在旁看得大是不耐,厲聲叫道:「你快動手吧,殺了念遠再跟我對一場。」

  梅姑喑啞地道:「你真那麼恨我嗎?」

  韋紀湄大聲道:「當然!本來我對你還有一點歉疚之心,現在我只有恨意了,今後有生之日,我與你勢不兩立。」

  梅姑呆了一下,突地將牙一咬,劍光一湧,血光直冒。

  四周之人都一齊敬立起來,韋紀湄更是愕莫知所雲。

  因為梅姑的長劍並未刺死杜念遠,卻反插進自己的胸窩,血順著劍鋒滴出來,她強忍住痛楚淒苦著聲音道:「紀湄!你好狠心,千萬種柔情對你,卻換得你如此相待,曾祖父說得對,我不是狠心的人,所以我只好成全你們了……」

  韋紀湄歉然地低下頭,無言可答。

  梅姑又轉向杜念遠道:「你算厲害,我實在鬥不過你,因為我無法面對著仇恨活下去,今天的責任也太大,我負擔不了,為了紀湄,你多費點心吧。」

  杜念遠無所動心,只是淡淡地道:「你這樣做是聰明的,只要我在,紀湄不會受到一點損害,只要紀湄在,天龍派也不會受到損害,這是一派相連的,天龍子選你來解困實在是錯誤的,你不是那種能成事的人,你放心地去吧,這兒的事全交給我了。」

  梅姑略頓一下,顫著聲音叫道:「徐大哥!將劍接好。」

  叫聲中掣腕拔出長劍,擲向台下,徐剛木然地將劍接住,梅姑的胸前血如泉湧,人也跟著慢慢地倒了下來。

  韋明遠飛身上了台,一把托著梅始的身軀,她已經香玉殞了。不禁搖頭歎息,杜念運用手掩著心口的創處,朝台下叫道:「龍強!抬口好棺木來,把文姑娘收殮起來。」

  韋明遠默然無語將梅姑放下,又想了半天,才對杜念遠道:「梅姑實在太傻,應該殺了你的,她這一死毫無價值。」

  杜念遠眼皮做抬道:「韋伯伯!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韋明遠道:「她傻得相信你每一句話,所以才甘心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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