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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打」字離口,掌風己直湧而上。

  木中客全不在意,一任掌風擊在身上,他卻伸手一抓,擒住慎修的脈門,輕輕一帶一送,將慎修高大的身軀直拋上去,剛好掛在一株樹枝之上。

  其餘二人見慎修一招受制,不由大驚失色。

  木中客卻仰天大笑,對著慎修道:「你叫我木中客,現在就暫時做一下木上佳客,慢慢地享受一番枝梢和風,葉底瓊露,也不在你我相識一場。」

  慎修腰間的絲絛掛在樹上,人又被點了穴道,只憤急得眼中火光直冒,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澄空靜思片刻,突然揮動手中時刻不離的巨鐘,猛擊了過去,口中還罵道:「混帳東西,你欺人太甚!」

  木中客依然不放在心上,不過這次沒有硬受,身形一閃,迅速無比地搶在他身後,屈指一點,然後又將他拋了上去,笑駡道:「你這牛鼻子也不是好東西,跟他作伴去吧。」

  呼地一聲,剛好掛在另一條枯枝,不過因為他手中巨鐘的分量太重,枯枝搖搖欲折。

  木中客微笑道:「看不出你還很重,斷下來摔斷脖子事小,拉折了樹幹,豈不毀了我的棲身之處,來,把手中的寶貝給我吧。」

  說著縱身一點,輕而易舉地接下他手中的巨鐘,摔在地下。

  公冶勤見他俱在一招之內,折服二人,心知自己這點功力,拼也無用,乾脆不作動手的打算,坦然地道:「閣下準備把我怎麼辦?」

  木中客一笑道:「你還老實,因此我也不為難你,你走吧。」

  公冶勤搖搖頭道:「我們三個人一起來,我獨自一人怎可離去?」

  木中客笑道:「你要是講義氣可是自己倒楣,你又救不了他們。」

  公冶勤道:「是的,因此你把我也吊上去吧。」

  木中客笑道:「不行,蝸居太窄,上面已無餘地,你下回請早吧。」

  公冶勤抬頭朝上望了一下,果然可堪掛人的粗枝已經沒有,只得道:「既是如此,我便暫時告退,你若等在此地不走,我立刻帶人來,向你要回這一場過節。」

  木中客笑道:「好!好!你再去找個厲害點的,別像這兩個那麼稀鬆。」

  公冶勤技不如人,只好回頭就走,才奔得五六步,突覺背後一陣勁風襲體,剛想罵他背信,口中已說不出話來。

  心知已被點了穴道,忙伸手自行解救。

  木中客哈哈大笑道:「我這手法與普通不同,你最好別自找苦吃,還是快搬人去吧,我敢擔保你啞不了。」

  公冶勤無計可施,只好啞著喉嚨跑了。

  公冶勤的話說完,兀自足立當場,兩眼發直。

  其他人也聽得驚異不止,愕然無言可說。

  韋明遠的眉頭幾乎都擰成一條,徐徐地道:「他在你背後,就是用的這張紙條點了你的穴道……」

  公冶勤點頭道:「在下也是這麼想,現在掌門人作何打算?」

  韋明遠毅然地道:「縱使我功力不如,也不能聽任該修師兄與澄空道長落入那狂徒手中,更不能讓天龍幫受人如此侮辱,走!找他去。」

  蕭環擔心地道:「此人擲紙擊穴,而能與布帛合成一體,卻一點都不傷人體,這種功夫簡直是匪夷所思,師兄現在身掌天龍幫,您要是受點侮辱,又與慎修師兄不同了。」

  韋明遠聽著薄怒道:「大家都是一條命,我不會比人尊貴幽!」

  蕭環一陣默然,韋明遠從未如此疾言厲色地對待過她,無怪她要難堪了,杜素瓊微微一笑道:「明遠!環妹妹是為你好。」

  韋明遠輕輕一歎道:「我何嘗不知,但是我希望愛我者視我若常人。」

  蕭環收起臉上的怨色,展顏一笑道:「師兄!我錯了,咱們走吧。」

  韋明遠無語輕歎,回頭率先走了,公冶勤連忙追上去,搶去前面領路。

  杜素瓊一扯蕭環的衣襟道:「妮子,別發呆了,咱們走吧。」

  蕭環被拖著走了幾步,忽地搖搖頭道:「山主,我實在不配擠身在你們中間,我對他那種偉大的胸襟抱負,認識得不夠清楚。」

  杜素瓊微笑地牽著她的手道:「你哪裡是不夠明白,只是因為愛便你有所顧恤耳。」

  蕭環輕聲道:「是的!我實在是怕,怕他要受到有生第一次的失敗。」

  杜素瓊望著她道:「你是如此關懷他的勝負嗎?」

  蕭環道:「不!我只關懷他的生死。」

  杜素瓊微喟一聲,道:「你到底年輕,只要愛過,有過,你的心便無限地充實了,他的生死並不足影響!」

  蕭環亦目注她道:「山主!你可以這麼說,因為你們曾深切地愛過,但是我不同,我接受得太少,不得不希望他安全地活著。」

  杜素瓊微微一笑道:「一池清水只要放過一匙糖,這池水便是糖水,那淡淡的甜味只有心靈感受到,你若缺乏那種心靈,你便是愛得不夠深切。」

  蕭環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感激地說道:「山主!我終於明白了,雖然我幼承佛學,靈性上仍比不上您,現在我明白念遠為何會那麼聰慧,實在她得您的遺傳大多。」

  提起了杜念遠,杜素瓊倒不覺輕輕一歎道:「我一生最大的錯事,不是誤嫁任共棄,而是生了這孩子。」

  蕭環道:「她現在混得很出色。」

  杜素瓊苦笑道:「是的!不過將來她必會自食其果。」

  蕭環道:「我一向認為您不關心這件事,現在我才知道您懂得她最深。」

  杜素瓊道:「我一向知道她最深,並不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蕭環默然不語,二人的腳步卻始終不徐不疾地跟在韋明遠之後。

  十裡並不是一個很長的距離,在這些武林異人的腳下,不消片刻便到了。

  枯樹上,慎修與澄空吊在那兒,隨風微蕩。

  木中客卻倚著澄空的大鐘在打噸。

  韋明遠一見這情形,心中十分憤怒,沉聲對公冶勤道:「你把他們放下來。」

  公冶勤望了假寐中的木中客一眼,然後一躍身,向慎修飛去。

  那枯樹離地約有三丈高低,這點高度並不能難住公冶勤,可是他的手在離慎修一尺之遙,仿佛力已用盡,飄飄然墜了下來。

  一連試了兩次,俱未成功,木中客在地上恍若未覺。

  公冶勤臉上泛起愧色,朝韋明遠道:「不知怎地,我今天好像不大對勁。」

  韋明遠的臉上露出真正的怒意,無言地一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試,然後對地上的木中客道:「閣下不必再裝模作樣了!」

  木中客一翻身,蒙矓地又睡去,口中喃喃地道:「我倦欲眠君且去……」

  韋明遠忍無可忍,厲聲道:「韋某從不先出手,可是閣下若再如此,韋某可要破例了!」

  木中客仍不答理,用手在臉上輕輕一拍,喃喃道:「去!去!春天就會有蒼蠅,擾人清夢最缺德,再不去就要你的命!」

  韋明遠抬起手,掌心已是一片血紅,太陽神抓形將發出,忽然杜素瓊過去一扯他的衣服,道:「明遠,別慌。」

  韋明遠一頓手,掌力止住未發,詫異地望著。

  杜素瓊淺淺一笑,妙目中傳出一股柔光,似乎勸他不要心急。

  就在這時,枯樹上的枝條忽地自動斷下,慎修與澄空飄然而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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