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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韋明遠微微一笑,二人默默上路,不一會已至上清宮。

  松木身披道袍,須髯已呈斑白,頭上斷發宛然,當年被削之處,兀自不肯留長,臉上的神色頗為冷峻。

  韋明遠跨前一步,拱手道:「天龍派第三代掌門韋明遠拜見掌門人。」

  松木冷冷地回了一禮道:「貧道只聞太陽神名震天下,卻不知韋大俠亦是一派之尊。」

  韋明遠淡笑道:「天龍派近日草創,在下亦不過暫膺此任,今日前來,乃為邀請掌門人賞光參與敝派開山典禮。」

  松木漠然地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韋明遠道:「時訂明年六月十六,總壇設在家師歸靈之幽靈谷中。」

  松木冷笑道:「天龍開派,乃江湖盛事,貧道江湖末流,怎敢蒙邀。」

  韋明遠聽他口齒尖刻,大聲道:「武當名列九大劍派,道長亦是一派之尊,看不起我可以,卻別為了圖口舌之利,自抑身份。」

  松木被他搶白得滿臉通紅,呐呐無言,韋明遠又一拱手道:「在下禮數已盡,來與不來,是道長自己的事!告辭了。」

  松木見他回身要走,才出口道:「閣下遠道而來,怎麼可以連茶都不喝一杯就走了?傳聞出去,人家還道敝派窮得連客人都招待不起呢。」

  韋明遠道:「在下本有叨擾之意,只是道長另有貴賓,在下不便打攪。」

  松木冷笑道:「沒關係,碎心教主與天香教主俱是閣下熟人,不過閣下若是不願意與他們見面,那自然另作罷論。」

  他言中之意是說要是你韋明遠不敢進去那就算了。

  韋明遠當然是聽得出來,傲然一笑道:「道長不必相激,韋某生死大陣見過不止一回了,從未被人嚇退過,而且我還有事要與碎心人及吳雲鳳一決,只是礙於在道長的地方,不便相請。」

  松木大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武當既吞屬武林一派,用我這地方解決事情有何不便,大俠請!」

  語畢,舉手讓客,韋明遠將胸一挺,毅然踏進了大殿。

  穿過大殿,就是客房,客房上高坐著碎心人、吳雲鳳與「鬧海金龍」卓方。

  這些人本來都傲然不準備作禮的,但是韋明遠的雍容氣度攝住他們,使他們身不由主地站了起來。

  韋明遠將手一拱,朗聲道:「列位久違了。」

  吳雲鳳不自然的還了一禮。

  碎心人哼了一聲,卓方則回了一禮。

  松木冷笑道:「大家都是熟人,用不著自我介紹了,韋大俠有事,現在可以交代了。」

  碎心人先道:「你到玄真宮可曾找到我的兒子?」

  韋明遠道:「我沒有找到你的兒子,因為你根本沒有兒子。」

  碎心人大叫道:「胡說。」

  韋明遠朗聲道:「我一點也不胡說,我在玄真宮找到一人,不過他不是你的兒子,而是我恩師的兒子,還有出乎你意外的,我倒找到了你的父親。」

  此言一出,四下之人,俱為大驚。

  韋明遠乃將昔年之事又說了一遍,聽得眾人驚疑交加。

  碎心人滿臉痛苦的道:「胡說!胡說!這一定是你編造出來,替那一對狗男女遮羞的。」

  韋明遠微怒道:「我師父師母對你都是仁至義盡,你怎可如此侮罵他們,再說這事情出自令尊之口,難道還會假不成?」

  碎心人叫道:「你有什麼憑據證明我父親還在人間?」

  韋明遠從身畔掏出玉玦道:「這是周村族長的信物,再也假不了,令尊叫你追查血洗周村的元兇,然後到玄真宮去見他。」碎心人接過玉玦,狀似十分激動。

  卓方在旁邊冷冷地接道:「教主!你可要三思而行,就算那事情是真的,你也吃足了虧,陳藝華以失節之身嫁你,對你已是不貞!姬子洛回來後,明知她已是你的妻子,仍跟她繼續往來,對你又是不義!

  韋明遠大怒道:「你胡說,我師父師母原是大生一對璧人,受造化所弄,不得團聚,任何人都該同情他們的遭遇,嗣後他們雖在一起,卻未及於私,這是何等磊落的人格,你怎可信口妄加誣衊。」

  卓方冷笑一聲道:「未及於私,這事情誰敢擔保?孤男寡女,長相廝守,而且又是感情深厚的情侶,要說互不相犯,騙鬼也不相信。」

  韋明遠氣得手足冰冷,一旁的吳雲鳳卻突然道:「我相信。」

  卓方驚道:「吳教主!你怎麼幫他說起話來了?」

  吳雲鳳幽幽一歎道:「我誰也不幫,我只是幫好人說話,何前輩的遭遇足令人同情,不過她鬱鬱以終後,尚有心愛的人為她殉情,比那一輩子得不到愛情的苦命人幸福多了。」

  語畢望著韋明遠,眼眶中泫然欲泣。

  韋明遠倒覺十分難堪。

  卓方知道吳雲鳳對韋明遠的情愫,見狀毫不驚奇,眼珠一轉道:「姬子洛與陳藝華與杜素瓊,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姬子洛跟陳藝華不但將武藝傳了下來,連情深如海跟黴運也傳了下來。哈……」

  這幾句話確是事實,而且也沒有刻薄之意,所以韋明遠聽了只好歎了口氣,無法再說什麼。

  吳雲鳳卻因為卓方提起杜素瓊,觸發了她的妒性,冷哼一聲,收起了滿腹情意,更以獰厲之態。

  卓方見他的話收效了,頗為得意,朝松木眨了一下眼睛。

  突然碎心人啪的一響,將手中的玉玦擊得粉碎。

  韋明遠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碎心人恨聲道:「為了藝華有了孕,他才強把她嫁給我,事後又殺死我來喚取他良心的不安,這種父親我不要了,玉碎心碎,我發誓要碎盡天下人之心。」

  韋明遠厲聲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怎可以說那種話?」

  碎心人亦厲聲道:「那麼你認為我父親將我犧牲是應該的了?」

  韋明遠一時為之語結,半晌才道:「令尊那等做法固屬不當,可是在他的立場上講,你是他的兒子,他只有令你多受點委屈。」

  碎心人冷笑道:「你別替他辯護了,我雖是他的兒子,可是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尤其是姬子洛來了之後,他恨不得把姬子洛當做兒子才好,他犧牲我成全姬子洛是當然的事,可沒有像你所說的舍己耘人的好心腸。」

  韋明遠一回味他的話,與玄真宮中神主的態度互一印證,覺得碎心人這一番話倒是實情,不過他也無法表示意見,只得道:「縱然令尊有不是處,亦不能遷怒於天下之人。」

  碎心人長笑道:「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能信任了,天下還有什麼人可信?」

  韋明遠覺得他的想法太以偏激,不過已經根深蒂固,遠非語言所能打動了,只得長歎一聲道:「隨你怎麼想吧。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我組立天龍派的目的,就是為了抑制你們胡作非為,只要我發現你有害人的行為,我可以不顧師門跟你的友誼,一定跟你周旋到底。」

  碎心人厲聲獰笑道:「小子!你的口氣倒是不小,只怕你今日難離此山。」

  語畢又回頭對松木道:「道長!還是照原來的計畫進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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