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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趙大一招得勢,哈哈大笑道:「老殺才,你這個混無一氣功叫做『癲蝦蛤』功,一說話就泄了氣。」老者微一調息,才平復下去。他的臉上泛起怒色道:「蠢牛,你居然敢使詭計弄人,這下子你可死定了。」

  說完並指點來,趙大仗著金剛身法,不避不讓,反手揮拳擊向老者門面。

  這傻人有傻聰明,他試出那混元一氣功,必須借物使力,老人的臉上一無所掩,功力行不到,因此動拳攻去。

  老人果然不敢碰,借進為退,硬生生的將來勢撤回!

  趙大又得意了,大聲道:「老殺才,大爺一眼就看出你的毛病,你老騾子臉上沒有東酉擋住,蛤蝦功可使不出來了,你等著,大爺非打回那一巴掌。」

  韋明遠聽趙大的罵聲倒不禁好笑,這老人的臉拉得長長的,一臉苦相,他正想不出像什麼,趙大雖渾,這一句騾子臉倒是形容盡至。

  老人的長臉上突地泛上一層殺意,陰沉沉地道:「蠢牛,你自尋死路。」

  語畢身形一飄,疾若閃電,依然伸指,直點他的後背。

  趙大吃虧在身體不夠靈便,老人動作又快,他無法可躲,只好硬受一指。

  指尚未到,指風泛體生疼,趙大剛覺得不妙,斜刺地人影一閃,撞來一股勁力,將他推出好幾尺。

  他剛被推出,老人指已點到,直接點向那後來之人,那人手腕一翻,翻指相迎。

  老人見狀,長臉微驚,又收手縮回,收指之躍,尤是令人驚異。

  趙大回頭一看,見斜裡推他之人,正是韋明遠,感激地道:「韋爺!謝謝你救了我,那老殺才的一指是什麼?我恐怕受不了吧。」

  韋明遠面色隆重地道:「你當然受不了,那是『搜魂指』!」

  趙大駭得一吐舌頭,老人卻面現驚奇地道:「小子!你怎麼懂得名稱?」

  韋明遠道:「我若不懂名稱,剛才你為什麼要收招。」

  老者本來懷疑韋明遠的指法與他十分相像,但是不敢確定,為了慎重起見,才撤回招式,現在聽了韋明遠的話,才知道面前這年青人果然也練成了『搜魂指』深幸方才不曾硬拼,否則恐怕要鬧個兩敗俱傷。

  韋明遠卻沉著臉道:「初時見老丈獨自悲吟,以為老文傷心人別有懷抱,私心對老丈十分同情,不想老丈乃是一個橫暴殘忍之徒,我這隨從雖然出言不遜,冒犯了老丈,老丈卻也不該隨便即用毒手相向。」

  老人的長臉上浮起一陣寒霜,厲聲道:「那渾人皮堅肉厚,我若不用『搜魂指」如何能收拾得了他。」

  韋明遠怒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制他於死地?」

  老人道:「老夫為人宗旨有兩種人必殺無赦。」

  韋明遠問道:「哪兩種人?」

  老人道:「一種是冒犯我的人,還有一種是同情我的人,今天你們二人每人犯一次,因此你們必死無救。」

  韋明遠怒道:「豈有此理,殺死冒犯你的人,猶自可說,你口誦悲歌,側隱之心,人皆有之,若是同情你的人也要殺,豈不是太不講理?」

  老人道:「正是,冒犯我之人有時尚可一怒。同情我的人,卻非殺不可,老夫名叫碎心人……」

  韋明遠奇道:「你可是生下來就叫此名?」

  老人搖頭道:「不!原先我當然另外有個名字,可是那個名字令我受了許多痛苦,我遂棄而不用,更名碎心人,我心已碎,我就要碎盡天下人之心。」

  韋明遠發覺這個老人簡直有些發瘋,遂正言斥責他道:「胡說!碎你心者一二人,豈可移恨於天下之人。」

  碎心人道:「塊臠如鼎,一二人可恨,則天下皆可恨,尤其是同情我之人。」

  韋明遠大聲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即使有一兩個人對你不好,值得你恨,然同情你之人,乃是對你良善的人,如何也可恨?」

  碎心人道:「那些同情我的人不但騙去了我的感情,也騙了我的珍寶,將我創傷的心,割得更支離破碎,因此我發誓,凡是對我表同情之人,我非殺死他不可。」

  韋明遠現在約略已知道這老人憤世嫉俗的原因,覺得他雖然過於偏激,但也不無理由,遂耐心地解釋道:「我不否認世上確有壞人,但是好人更多,你當年受了什麼刺激,不妨說出來,也許我可以指出你的錯誤,使你改變一下觀念。」

  誰想碎心人不聞此言還好,一聞此言,竟如同一隻瘋虎似的直撲過來,身法詭異,招式毒辣,似乎一心要把韋明遠置於死地,方能稱心。

  韋明遠一面招架,一面驚心,他此刻之功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可是要對付目前這個老人,尚感十分吃力。

  二人激戰至二十餘招,每一招無論攻守,都是至奧的上乘武學,趙大在旁瞧得目瞪口呆,他只知尊敬韋明遠,那完全因為杜素瓊之故,今日見他與這碎心人交手,自然而然萌起一陣衷心的敬意,在一旁高聲地叫道:「韋爺!俺今天可服您了,從此以後,您就是要俺下河變王八,俺也不皺眉頭。」

  韋明遠一心只顧打鬥,沒有回答他的話。

  可是那老人卻突地劈出一招,叫道:「且慢!」

  韋明遠愕然住手,不解何故。

  碎心人卻回頭對趙大道:「我們現在尚未分出勝負,可是以你看來,我們哪一方會勝?」

  趙大滿懷信心地道:「當然是韋爺了。」

  碎心人不服氣地道:「你怎可斷定,從你口氣聽來,你以前並不知他武功深淺吧。」

  趙大道:「是的!今天俺是第一次看見韋爺施展,可是俺相信韋爺一定會贏的。」

  碎心人道:「你何以為憑?」

  趙大道:「什麼也不憑,韋爺雖是我的主人,雖然他剛才救過我一次,這些都不是令我敬服的原因。」

  碎心人急道:「我就是要知道那原因,我一生始終在想,為什麼我常受人欺騙哄瞞陷害,而沒有一個人死心塌地的尊敬我。」

  趙大道:「這很簡單,韋爺在與你比鬥時,你們的招式一樣地奧秘,可是韋爺每一招都給你留下三分餘地。」

  碎心人不服氣道:「他不留三分餘地,也不見得能傷得著我。」

  趙大道:「對的!韋爺並非故意給你留三分餘地,而是在舉手投足之間,自然地表現出來,這就是他偉大的地方,這是天生的氣質,並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會具有的!」

  碎心人想了一下,點頭道:「有點道理,今天他對我生出同情之心,我也覺得很自然,一點不像別人同情我那樣令我反感,也罷!今天我就破個例,不殺你們二人吧。」

  趙大怒聲道:「想殺你也殺不了。」

  碎心人也大聲道:「殺得了我也不殺,再見!我要走了。」

  韋明遠見他拔腿要走,忙道:「老丈,且慢!」

  碎心人立定腳步道:「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韋明遠誠懇地道:「我還是方才的那句話,老丈何不將過去之事,告訴我一遍,尤其是那兩個欺騙老丈之人,老丈說出來,或許我能代老丈尋訪一下。」

  碎心人遲疑了一下道:「往事重提,徒亂人意,我受了他們的陷害,被困在一所山洞中,整整有四十年之久,直到不久之前,我才脫困而出,那兩個人卻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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