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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阿烈突然為之恍然,忖道:「換作是我,見這人如此兇惡,又能飛簷走壁,宛如江洋大盜,豈能不驚。大概宋二存心不良,打算勒索了這一票之後,將來還可以再來一次。反正所有有錢的人,總是怕死,如果報官,又怕他晚上前來報仇,唉!如果無人出頭,孫澤是被勒索定了。」

  這刻他心中湧起了說不出的憤恨,對於這種仗恃暴力,欺凌善良之事,只要是有正義感之人,都會義憤填膺。何況宋二不但欺負而已,還要奪人之妾和索取巨額,這簡直把人欺到家了。阿烈氣往上沖,正要向廳內沖去,忽聽一股幽細但仍很嬌脆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你別動火,這人很不簡單,我們目下最好不要被他察覺。」

  這陣話聲,乃是歐陽菁所發,阿烈憑藉以前聽過無住老尼和程玄道真人對話的經驗,一下子就判斷出這陣傳聲,來自何處。

  他斜著眼望去,果然在另一面的窗外,歐陽菁隱匿在黑影中。她目光凝聚,秀眉皺起,面色很是沉重,可見得她正在用心推算那宋二還有什麼詭謀和幕後人物。阿烈強忍心中怒火,向廳內望去,只見那宋二用狂妄的樣子,仰天而笑,那種得意無恥之態,使阿烈聯想到一點,那就是這個宋二縱然跪在血泊中哀求、他仍然不會生出憐憫之心的。宋二笑完之後,揮揮手,教孫澤出去。孫澤這時方敢移步向外走去。他才踏出門外,後頸突然被人抓住,動彈不得。敢情是宋二躍上來抓住他,並且在他耳邊獰笑道:「孫老頭,你若是不想活了,那就儘管向官家告發,或者告訴別人,你好好的記住老子這句話。」

  宋二終於把孫澤放開,後者走出院外,這才大大透一口氣,然而接著又非常須惱地嘆息一聲。阿烈不知走開好,抑或繼續看著那宋二,恰在這時,歐陽菁的聲音傳入耳中,解了他的困惑。她道:「飛卿,你留守此處,我跟著孫澤,看看他今夜宿在何處,順便保護他。」

  阿烈回頭一望,只見歐陽菁已迅捷如飛鳥般去了。於是轉眼向廳內望去,只見宋二和那李姬,正擁抱在一起接吻。他們明目張膽的在燈火之下,做出很多猥褻越軌之行,當真是可惡透頂,令人難以忍受。由於歐陽菁的意見,是要看看這宋二尚有什麼把戲,所以阿烈也就只好用壁上觀,全不聲響。過了一會,這對男女總算分開了,李姬膩聲道:「二哥,你竟放心讓那老鬼回去麼?」

  宋二冷笑一聲,道:「諒他也不敢作怪。」

  李姬道:「我看還是結果了他,我隨你到別的地方去妥當得多了。」

  宋二道:「那不行,他如果依照我們之計,死在別墅,妳可以分到一半的產業。但假如我拿刀宰了他,這奪產之事,就一定行不通了,所以聽們只好行那第二計,強詐他的錢財出來。」

  李姬道:「我總是覺得不放心,萬一他去找人來,你雖是本領高強,也架不住他們人多啊!」

  宋二拍拍胸膛,悍然道:「這個倒不怕了,他如果只找些有一身蠻力之人來,就算糾集三五十個,我也不怕。如果他找些會武功之人來,其時我還有一個幫手,到時他就會出頭了。」

  李姬道:「你的話我無不相信,所以頓時放心了,你摸摸看。我的心已不跳啦!」

  宋二邪笑一聲,道:「好!讓我摸摸看。」

  他的手從她頸下的領口探入下去胡摸一陣,兩人吃吃而笑,猥態邪意,不堪入目。阿烈暗自搖頭不已,突然聽到異響,回頭望去,但見兩丈外的院牆上,出現一條人影。他吃了一驚,心想莫非是宋二的幫手來了?念頭轉動之際,那條人影已現出全身,並且向他這邊奔來,正是歐陽菁,阿烈這才放心。她到了他身邊,一面向廳內窺望。一面貼著他耳朵說道:「孫澤鑽到一間矮房內,大概是不敢回到上房安歇……唉!真該死,他們在鬧什麼?」

  阿烈也看見了,敢情那宋二竟然把李姬胸前的衣服給扯開,因此雙峰外露,春色映眼。阿烈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大有依樣畫葫蘆之勢。歐陽菁連忙輕推他一下,低低道:「你這人怎麼攪的?現在又不想收拾他們了麼?」

  阿烈本是故意逗她,並非真個想向她怎樣,當下停住了往上移動的手,在她耳邊說道:「妳猜得很對,我們動不得這廝,因為他還有一個同黨……聽他的口氣,這個同黨武功似是非常的高明呢!」

  歐陽菁得意的笑一笑,道:「我果然沒有料錯。」

  只聽廳內那對男女發出一陣笑聲,含蘊著淫邪的味道。他們都注意地望去,只見他們已經坐下,李姬坐在宋二的膝頭上,身子扭動不已。阿烈搖搖頭,道:「真真該殺!」

  歐陽菁接口道:「世上之人,往往口是心非。許多道貌岸然之人,背地裡還不是偷雞摸狗、無所不為,當然我並不是說你,而是說這世上有很多偽君子。」

  阿烈默然不語,腦海中泛起了陸夫人的聲音笑貌,頓時內心中愧念翻湧,忖道:「她說得不錯,我那次亦是受不住美色的誘惑,與那蘇大姐成了苟且之事。那時情景,如果落在一個與陸幫主有關之人眼中,他的心境豈不是正復與我這刻相同?只覺得我這個人是個貪淫好色之輩,染指有主之婦,百死不足以蔽其辜麼?」

  這時候,他的心情真是懊喪極了,但覺自己已沒有資格去裁判廳中之人,因為他身上所負之罪行,恐怕比這宋二還要深重。只聽歐陽菁又輕輕道:「我爹爹時時告訴我這些話,有時我嫌他囉嗦,但碰到一些事情,便不知不覺記起了他的話,有時真是有用不過。」

  阿烈突然很鋒利的問道:「那麼令尊自己做不做壞事呢?例如他說世人多是口是心非,而他老人家怎麼樣?可曾撒謊騙人?」

  歐陽菁一怔,面現怒色,道:「你為什麼牽涉到我爹身上?我又沒惹你。」

  阿烈曉得自己的態度太急切激烈了,而他的原意本不是向她父親攻擊,當下連忙歉然而道:「對不起,我們有一點誤會了,我只是想借令尊的言行,幫助我自己解決一個難題而已。」

  這時候,廳內的宋二、李姬,摟作一團,嘻嘻哈哈的調笑不已。因此,阿烈、歐陽菁可以暫時不予注意。歐陽菁定睛望了他一陣,察覺他的神態很誠懇真摯,怒氣消了大半,道:「你有什麼難題?」

  阿烈心想,我這宗醜事,如何能告訴你。口中應道:「我正在想,我也是個口是心非之人。」

  歐陽菁訝異地道:「你是麼?但在我感覺中,你倒是不失為正直俠義之人,時時可以為了別人之事,不惜冒險犯難同時呢,你也很守禮,我對這點尤其感到欽佩。」

  阿烈搖搖頭,想道:「我曾經侵犯有主的女人,算什麼守禮君子?唉……」

  歐陽菁又道:「照我想來,一個人大體上能夠守禮重義,已經很值得欽佩了。」

  阿烈一怔,道:「妳這話很有點道理。」

  歐陽菁道:「這不是我的發明,也是我爹說的。」

  阿烈道:「這樣說來,令尊是個很通情達理,而又很有學問的人了。」

  歐陽菁毫不遲疑,道:「當然啦!他老人家無所不知,天下也沒有敢惹他的人。」

  阿烈想了一下,才道:「但是第一點,那鬼厭神憎曾老三敢惹他。第二點,妳居然都不聽他的話,時時私自溜出來遊逛。這又如何解釋?」

  他神色之鄭重,口氣之真誠,使人一聽而知,他並非存心攻擊。歐陽菁聳聳肩,道:「曾老三的本事高明之極,這一點我也得承認。不過如果有家將跟隨,他未必就敢動我。如果我爹在此,他豈敢招惹?」

  阿烈道:「這說不定,令尊可能也不肯惹他。」

  歐陽菁點點道:「大概是這樣吧,因為他們都是威震武林的人物,如果拼起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阿烈道:「那麼妳呢?令尊為何管不住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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