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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阿烈道:「這一點算是證據之一,首先我查看過其他的馬匹,皆有孫家的標記,而獨獨這兩匹沒有,因此,我就作更進一步的辨認。」

  他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我找到廄中一個房間,裡面有許多架子,放置鞍韉之物,共有二十副以上。我細細一看,孫家的鞍韉皆是同一店家所裝,並且有標記在其上。只有這兩副,乃是洛陽一家店舖所製,亦沒有孫家標記。」

  歐陽菁至此,啞口無言,接著問道:「那麼這兩匹入廄不久的好馬,竟是外客了,我們須得查一查,不可放過。」

  阿烈道:「這兩副製自洛陽的鞍韉,尚有汗濕,所以我能肯定必是在那兩匹牲口身上卸下的。因此,我還細加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點來歷線索。」

  歐陽菁忙問道:「可曾查出了什麼線索沒有?」

  阿烈道:「有!第一點,鞍邊各有一道痕跡,似是時時有硬物磨擦而成,因此我不必多想,也知道這兩騎出門之時,必在鞍邊掛著刀劍。」

  歐陽菁道:「既然如此,這兩騎決計不是普通人,而必是江湖行走的武林人物了。」

  阿烈道:「毫無疑問的,必是如此,除了這一點之外,我還從鞍袋中找到一宗物事,但必須請妳鑒定,方知乃是什麼來歷。」

  他交給歐陽菁一件金屬的物事,她低頭一看,竟是一隻銀鏢,但體積較之常見的細小得多。歐陽菁低哼一聲,道:「我一望而知,這是七星鏢,乃是七星門獨門暗器。」

  阿烈唔了一聲,道:「若然如此,則來人應該是七星門中之人了,但也許會是別的門派,見他們的七星鏢很具威力,所以照樣打製應用。」

  歐陽菁嗤一聲,道:「你這話太外行了,此鏢體積小,份量輕,使用之時,無法及遠,力量也很有限,除非是七星門中高手,獲有真傳,方能以獨門手法,遠準兼有,威力亦強,你以為任何門派都用得的麼?」

  阿烈聳聳肩,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凡是武功高明的人物,隨便拿到什麼暗器,都可以使用呢!」

  歐陽菁道:「那有這種事情,就算是內功絕高之人,能以內家真力發出此鏢,打得很遠。但絕計無法談到『準、巧』兩訣。我告訴你,大凡是獨門暗器,莫不是與該派的內功有著特殊的關係,別派之人,犯不著浪費時間,去學別派的暗器,若是花那麼多時間,他大可以自行創出一種獨門暗器和手法。」

  阿烈道:「最末後的幾句,方是關鍵所在,我總算是明白了。想必各家派的武功手法,亦是與暗器一般。世上才會分出這許多的門派,對也不對?」

  歐陽菁道:「正是如此,假如你想知道各家派的武功特長,以及源流來歷,改天我詳細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阿烈拉她一把,道:「好!隨我來。」

  他在黑夜之中視物,宛如白晝,全無妨礙。加以身輕如燕,是以踰屋越宇,如履平地一般。走過幾間屋宇,來到一處院落。阿烈低聲道:「那邊的上房,就是孫澤的結髮夫人所居,李姬住在隔院的一幢兩層石樓內。」

  歐陽菁看了一下,道:「上房內燈火已經撥暗,房內之人,定已入睡了,我們到那邊的樓房看看。」

  阿烈道:「我也認為孫員外不在此處,因為七星門的人沒有露出蹤影,但我仍然要瞧一瞧,以便確定他不在房內。」

  歐陽菁輕輕笑道:「你進去揭開帳子查看麼?萬一人家夫妻倆光著身子……」

  阿烈搖搖頭,道:「第一點我根本無須揭帳觀看。第二點,就算他們光著屁股,但這麼冷的天氣,雖道不蓋被子?縱然想看也看不到呀!」

  歐陽菁笑道推他一下,道:「好!你去吧!」

  阿烈奔到窗下,找著一絲縫隙,張望了一下,便回轉來,道:「孫員外果然不在此地,唉!假如他迷戀美色,今夜還與李姬同衾共枕,那真是叫做自取滅亡了。」

  歐陽菁道:「先別大發議論,到時看看就知道了,你剛才如何得知孫員外不在房中的?」

  阿烈道:「照情理來想,孫員外如在床上睡覺,床前必定有男人的鞋子。而我看過那房內,床前只有一雙女鞋而無男鞋,便由此而認定他不在床上。」

  歐陽菁道:「要得!你的門檻很精,好像是久闖江湖之人,但事實上竟又不是。如若這是你的聰明才智中自行想出,你就真是了不起的人啦!」

  阿烈道:「妳過獎了,我如果真是很聰明的人,那就不會有一肚子的煩惱了,走吧。咱們到那邊瞧瞧看。」

  他們越過院牆,但見這邊是一座花園,木石玲瓏,頗有富貴氣象。在數丈外有一座兩層的石砌樓房,矗立在扶疏幽雅的花木中。他們不約而同的先行查看各處,看看有沒有人影。歐陽菁才查看了一半,阿烈已道:「奇怪?園中各處都不見有人影,莫非他們在屋頂埋伏?或者已經進入樓中了?」

  原來那石樓樓下當中的一間,燈光透出門外,顯然室中之人,尚未就寢。歐陽菁輕輕道:「別太大意,這兒花木甚多,陰暗之處持多,如果有人潛匿其中,絕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得見的。」

  阿烈笑一笑,道:「妳再仔細查看,我獨自上前,瞧瞧那室內是何光景?」

  他不等對方作答,逕自奔去。歐陽菁心中罵一聲:「真是個冒失鬼」,便當真繼續查看下去。阿烈奔到近門窗之處,小心地利用門前的廊柱和花木,遮掩身形。他的目光穿過半掩的門,投入室內,發現有一間廳堂的擺設。廳內有三個人圍著一張圓桌而坐。上首坐著的是孫澤,他那略見醜陋而忠厚的面上,現出無限煩惱的神情。在他左側是個年輕女郎,頭梳高髻,塗脂抹粉,衣著華麗,雖然只看得見側面,但仍可看出她長得十分妖艷動人,阿烈心中猜想她一定就是李姬了。

  右側是個三十餘歲的壯漢,黝黑而高大,背上斜插一口長刀,挺直地坐著,露出桀驁不馴的悍態。阿烈一望而知,從未見過此人,當下利用自己特殊的聽覺,凝神聆聽。恰好是孫澤說道:「唉!你們也太過份了,既曾謀殺我在先,如今復又勒索巨資,你們簡直不把王法放在眼中了,我告訴你們,速速離開此地,我也不想多事,就此算數,也不究既往之事。」

  阿烈一怔,忖道:「這是什麼話?就算性命不值錢,不再追究謀殺之事,但還把這淫婦送給那奸夫,未免太軟弱無能了。」

  只聽那李姬以低沉的,充滿了磁性的聲音說道:「孫老爺,我們已談了很久,你如果還是堅持己見,那麼奴家就不管你們的事了,只怕到時你後悔已來不及了。」

  那個壯漢猛可站起身,椅子翻在地上,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阿烈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孫渾身軀戰慄一下,他本是個鄉間忠厚富紳,被這兇惡的江湖人物一唬,實在也怪不得他害怕。他望住大漢,道:「宋……宋二哥,有話慢慢說,別要驚動了旁的人。」

  被稱為宋二哥的漢子,長得粗壯結實,相貌兇悍。他冷冷道:「不必說了,今晚到此為止,你這叫做不見棺材,不流眼淚,老子還是宰了你的好,免得囉嗦。」

  他突然向屋外望去,叱道:「什麼人?」

  喝聲中,擰身跨步,刷一聲,躍出門外,接著已上了屋頂。阿烈躲在廓柱後,只見這宋二從樓上繞到後面,躍落平地,然後從另一邊的窗戶,再進入廳內。看他這些動作,分明不是搜索被他發現之人。阿烈心中大為訝惑,但見宋二入廳,手提明晃晃的利刀,在燈下閃閃生光,令人目眩和害怕。孫澤大為震恐,吶吶道:「好吧!好吧!宋二爺的吩咐,我遵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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