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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歐陽菁想了一下,才道:「我一向都很任性,以前不怎樣,現在有時不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事,但誰教他時時閉關練功呢?」

  阿烈道:「妳家裡還有什麼人?」

  「人不算少,但和我都合不來,我的繼母和三個弟弟,我不喜歡他們。」

  阿烈領會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一轉,只見李姬已坐直身子,並且在扣掖身上的衣服。宋二凝視著她的胸脯,一面道:「妳忙什麼?」

  李姬道:「等會岑大爺來了,給他看見,多難為情啊!」

  宋二道:「怕什麼?他才喜歡這一套呢,妳的兩個丫頭,把他迷得死死的,樂不思蜀。據他說,那兩個丫頭、妙不可言,我笑他是土包子進城。」

  李姬道:「那一天你也試試可好?」

  宋二斜睨著她,發出邪笑之聲,道:「好是好,但妳豈肯讓我去試?」

  李姬伸手用力擰他的鼻子,道:「哼!試你一下,你就露出原形了,我且問你,你如果去和那兩個丫頭鬼混,那麼我呢?岑大爺呢?」

  宋二一瞪眼,道:「好啊!妳也想換換胃口了,是不?妳這小淫婦,什麼漢子都想偷。」

  李姬吃吃而笑。聲音十分淫蕩,沒有一點畏懼之意。宋二哼了一聲,最後才道:「好吧!我和岑老大說一聲,換來玩玩。」

  李姬笑了一陣,外面有人咳嗽一聲,宋二道:「誰?可是岑老大?」

  一個人踏入內。但見他身材瘦削,年約四旬左右。長著個鷹嘴鉤鼻,還有一對比鷹隼還銳利的眼睛。他看起來行動敏捷,渾身是勁。進來便問道:「那老鬼怎麼說?」

  說話之時,銳利的目光,落在李姬那沒有扣好的胸前,盤旋不去,李姬故意扭扭身子,好使胸前的衣服敞開些。宋二笑嘻嘻道:「還怕他不屈服麼?這老頭子還不算難應付。」

  他停歇一下,看出對方對李姬非常感到興趣,當下又道:「岑瑜兄,兄弟打算出去走走,有煩你老哥暫時照顧此娘兒,免得發生意外。」

  岑瑜點點頭,道:「現下咱們已查得非常清楚,此鎮並無武林人物,而這孫家也從來不認識江湖之人。因此,咱們可以鬆懈些。但無論如何,咱們還是要嚴守不稱呼名字的規則,免得一不小心,闖下禍事。」

  宋二哈哈一笑,道:「憑你我兩人,就算有些江湖道在此,咱們也不放在心上,不過既然岑兄這麼說,兄弟記住就是了。」

  他擺擺手作別,大步向門口走去。一隻腳已跨出了大門,突然停住,又回頭道:「對了,咱們不是剛剛出道之輩,那老鬼明明已經倒下,如何又能回甦?這是一大可疑之事,然而我卻沒有仔細盤問那老兒。」

  岑瑜沉吟一下,道:「等明兒再問吧,必要時給他吃點苦頭,以便確定他之回甦,並無別故。」

  宋二這才走了,歐陽菁讓阿烈在此暗暗監視岑瑜,自己卻去跟蹤那宋二。

  岑瑜還沒有什麼動作,李姬已過去把廳門關好,接著拖了岑瑜入房。阿烈已經懂得許多事,明知這對男女將有不堪入目這事發生,因此,房間雖然也燃燈,但他卻不過去瞧看。他只挪個地方,靠近房間窗戶,略略分出精神,聆聽房間中的聲音,只要確知岑瑜和李姬都在房內,一個不缺,便足夠了,用不著理會他們在幹什麼。不過,他仍然聽見李姬引誘岑瑜的說話,她最後甚至坦白告訴岑瑜,說是已和宋二談妥,換換伴侶。岑瑜這時才答應了,阿烈忖道:「這些人都一味只求得到歡樂,禮義廉恥乃是何物,全不知道。假如岑瑜不是淫邪之輩,即使李姬這麼說,他也不肯苟且才對。」

  這是一種美與惡,正與邪的分際,阿烈如果不是身遭慘痛經驗,他不會這麼深刻的去想這些問題的。房間內傳出來淫喋的風雨聲,可是阿烈反而心安理得的靜坐,心緒絲毫不受影響。因為他覺得這等縱慾偷歡之事,其實很乏味,而且只不過是一時的刺激而已,過後卻足以使人非常後悔不安。這種感覺和想法,使他進入另一境界。但覺心靈非常的澄明寧謐,不知不覺,真氣從丹田中湧起,運行全身,使他進入一種非常自滿的,不受外界影響的境界。而在這刻,他的視聽兩覺,與全身其他的感覺如觸覺嗅覺等合而為一,突然好像這周圍的一切動靜,他都能夠覺知,清楚得宛如目睹一般。他一點不曉得他的「金丹神功」,又向前邁進了一步。以往只是藉仙曇露的靈效,使他迅即練成了「真氣」。而這股真氣,雖然能抵禦刀槍拳掌等打擊,可是僅僅係一種外在的力量而已!現在阿烈卻已跨入另一境界,這股「真氣」,已與心結合融會,將要化為內外合一的一種力量。這在深奧上乘的武學中講究起來,便是踏入「先天真氣」的範疇。世上往往有許多異常珍貴或困難的物事,是在偶然的,無意的機會中得來。表面上似是全不費工夫,但起碼他須得已具有某種條件。

  比方說禪宗的修持,每每以機鋒得到頓悟。但假如不是修持積聚了相當的功夫,縱是頓悟,也沒有用處,不久就將感到模糊消失,如果只要一朝之悟,即可得道,那麼世間成佛之人,定然多得不可勝數了。阿烈已曉得自己進入另一種境界,但覺智珠朗瑩在握,敏銳的感覺,籠罩得甚廣。他默默地保持著這種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便發覺歐陽菁回來了。事實上,她尚在六七丈遠處,其時她與他之間,有好些房屋牆壁阻隔,腳下又不曾發出絲毫聲響。但阿烈卻看到她悄悄走來,而且似乎面色奇異,可知她內心中很不安。他不知她何故如此,尤其是她走到一牆之隔的院外,竟停下腳步,深深的呼吸了好一會兒,這才躍過來。阿烈沒有作聲,歐陽菁推推他,比比手勢。阿烈知道她乃是要他那邊去的意思,便起來跟她行去。現在,他越屋踏瓦,好像是在康莊大道上行走一般。非常的順滑平穩,並且自知完全不會發生任何聲響,包括衣袂刮風之聲在內。他暗自忖道:「從這等情形看來,我只要時時能保持這等澄明空澈的心境,就可以駕馭萬物,與天地渾然相合了。」

  他們越過一座院落,歐陽菁停下腳步。阿烈卻拉住她,走到數丈外的院落暗隅,才輕輕道:「那房間內恰好有個女人起身,她如果從窗子望見咱們,一定駭得尖叫,把全屋之人盡皆驚動。」

  歐陽菁笑一笑,道:「別胡說,你又沒有過去查看,如何得如有人剛剛起來?更如何得知是個女人?」

  阿烈道:「我感到這樣,姑不論對不對,但咱們無須冒險,對麼?」

  歐陽菁一晃身,已如一縷輕煙般,落在那間戶間的窗外,凝神內窺。當然她是很技巧的偷窺,絕對不會被房內之人察覺,否則如何算得是江湖經驗之人?只見房內燈火已壓得很暗,果然一個女人,恰恰撥開帳子落地。她不能不服氣了,躍回角落中,道:「你的感覺沒有錯,只不知你幾時有這等感覺的?」

  阿烈道:「剛剛才有的,閒話休提,我且問妳,妳發覺了什麼事情,顯得如此的不安?」

  歐陽菁怔一下,才道:「沒有什麼,你別問行不行?」

  阿烈道:「當然行啦!宋二的下落妳已認清楚了麼?」

  歐陽菁道:「認清楚了。」

  說時,面上泛起了紅色,顯得異常嬌媚可愛。阿烈在她玉頰上摸了一下,道:「妳真漂亮。」

  歐陽菁身子向前傾去,靠貼著他的胸膛。她好像依戀一個強大足以保護她的人一般,抬頭望住阿烈。她突然道:「你可想聽聽我此行的經過?」

  阿烈道:「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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