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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三名大漢發出嘿嘿笑聲,獰惡而又冷酷,當先一個雙眉特濃,樣子也是兇惡,厲聲道:「小鬼崽子,兩個都給大爺報上名來。」

  鬼崽子即是「相公」,對男子至為侮辱。冷見愁和那年輕殺手都包括在內。

  那年輕人顯然被激怒,「赫、赫、赫」迅速跨上三步,每一步尺寸一樣,落地力道亦毫釐不差,行家一看一聽,心中有數,若非經過多年嚴格訓練,豈能致此境地?

  三名惡漢露出驚訝警惕神色,一刀兩劍都指住年輕人。

  冷見愁忽然變成「旁觀」者,形勢轉變對他有利,卻不是他喜歡見到的形勢。

  冷見愁大聲道:「各位等一下,如果彼此間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這場架打得冤枉不冤枉呢?

  年輕人果然乾脆,道:「本人杜若松。」

  濃眉大漢不甘示弱,接聲道:「上天人地主持公道,鐵閘褚江褚三爺是也,左副手呂均,右副手周光。」

  冷見愁道:「鐵閘的意思便是說只要褚三爺把守之路,天下無人可以通過?」

  褚三爺道:「對,你叫什麼名字?」

  冷見愁道:「我姓辛,我被杜若松追得上天入地無路可逃。」

  不但褚江等三人露出奇怪的神色,連杜若松,這個年輕殺手亦如此,所有的目光集中冷見愁面上,杜若松必是年輕之故,所以比較不會隱藏感情。冷見愁可以從他眼中面上發現「憐惜」的意思,他似乎瞧著一個「死人」所以憐惜,又像是大人聽到孩子說出愚蠢不通世務的話那種憐惜。

  冷見愁攤開兩手,道:「我是不是說錯話?」

  鐵閘褚江等三人不作聲,只有兇狠冷酷的殺氣。

  杜若松道:「老辛,我們都錯得厲害,你說錯話,我追錯人。」

  冷見愁道:「我還不算老,叫我冷見愁,我說錯什麼話。」

  杜若松道:「上天入地主持公道這句話,江湖上無人敢不尊敬,無人敢不害怕。」

  冷見愁道:「尊敬可以,為何要害怕?」

  杜若松冷冷道:「因為任何人如果失信背諾,就可以請他們追究,縱然是上天入地也找回公道,天下任何失信的人,上至將相王侯,下至職業殺手,誰都不敢不害伯。」

  冷見愁道:「妙極,天下間竟有這種集團,人間可以少卻很多冤屈了。」

  杜若松道:「公道七煞不管冤屈,只管失信之事,尤其是職業殺手的圈子,你聘請殺手做事,最穩妥之法就是再請公道七煞保證。」

  原來說來說去「公道七煞」不過是殺手中的殺手。當然可以想像得到這個組織必定十分嚴密神秘,每一煞的武功必定強絕一時,總之,他們一定極厲害,否則豈能在職業兇手圍中做成「監督」地位?但他們並非真的主持公道,而且索取的酬報必定嚇死人。

  冷見愁道:「你何以說追錯人呢?」

  杜若松道:「如果我不追人你,就不會遇上他們。」

  冷見愁道:「遇上他們就是不幸的事?」

  杜若松道:「當然,我既然投入江湖混飯吃,自非弱者,所以明知他們厲害,我亦不能退縮,不退縮就是不幸。」

  冷見愁道:「我不懂,你腦袋有沒有問題?既然曉得人家厲害,為何不肯退縮?如果是我,一早腳底抹油逃之夭夭,豈不是上上之計?」

  杜若松不呸一聲,道:「貪生怕死算什麼英雄好漢!」

  冷見愁道:「知己知彼長命百歲,你的性命又不是撿來的,何必寧死不屈?」

  杜若又呸一聲,道:「你不是江湖人,你不懂。」

  冷見愁道:「笑話,你憑什麼說我不是江湖人?憑什麼說我不懂?」

  杜若松眼睛一瞪,怒氣勃勃,喝道:「你懂什麼?」

  冷見愁道:「我有憑有證,例如你我是第一次見面,同時你我亦是第一次見到褚三爺他們。但對褚三爺他們,至少我比你觀察得深刻很多。對你這方面,我又能比褚三爺他們觀察得深刻,你敢說我不懂?」

  他們的對話從開始直到現在,都有緊緊抓住鐵閘褚江的莫大興趣,尤其是現在,褚江忍不住插口道:「好,咱們先比一下,我一眼就瞧出杜若松來歷,你呢?」

  冷見愁道:「如果杜若松的帽子和衣襟上都沒有標誌,你們對他能知道些什麼?」

  褚江道:「從他步伐中知道武功相當好,曾受嚴格訓練。再從他眼神,雙手垂放的角度,可知擅長殺人。」

  冷見愁道:「如果他閉目躺臥,沒有步伐眼神以及雙手動作可資觀察,便又如何?」

  褚江一怔,道:「通通沒有還觀察什麼?」

  冷見愁道:「有,靴筒的短刀,腕底的袖箭不必離身。鋼斧置放伸手可及處。睡姿可看出並非全身都鬆弛,必有部分肌肉神經保持戒備狀態,這種人不是殺手是什麼?」

  鐵閘褚江和兩名副手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他們這回真真正看走眼,如果他們任務的對象竟是冷見愁,將會發生怎樣的結局?褚江不禁暗暗沁出冷汗,他在十年來極成功誅殺了無數殺手的生涯中,第一次泛起「恐怖」。

  杜若松道:「聽來果然有點門道,但我也能一眼就瞧出褚三爺不是普通的武林人,必是強悍勁敵,所以我決不會絲毫疏忽大意。」

  冷見愁道:「你道行比褚江淺得多,我的看法分兩方面來說。一方面你受過訓練,故可以感覺得到褚江的殺氣,訓練使你每逢出手必盡全力,一個普通人和一個強敵並無分別。所以你的觀察和態度並沒有智慧成份,亦沒有豐富經驗。另一方面,你竟沒有瞧出對方最厲害最可怕的特長,任何殺手如果碰上他們,卻不能第一眼就觀察特長何在,結果當然很悲慘。」

  他還沒有說出褚江的「特長」,不要說杜若松,就連褚江自己也很想聽一聽。

  冷見愁忽然支開話題,道:「我正在想,這些紙上談兵的理論,在現實中管不管用?」

  杜若松很聰明,立刻道:「如果你加上我能對抗他們,我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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