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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解去徐小茜的「孤獨迷情盅』,另外還牽涉很多事情,例如解毒之法,並非服下解藥就可以,過程相當複雜,須得用一此奇怪麻煩的手段。

  冷見愁不肯替她解毒,真正原因在此,他絕不肯讓自己陷入某種尷尬情勢中,這是原則一生存的原則。

  如果找到李碧天,又如果李碧天肯出手解毒,但徐小茜願意麼?除非她完全不知道解毒的程式和方法,否則她必會嚴重考慮。

  由韓自然的詛咒,到李碧天的毒功,可知道這兩人必有密切關係,找至韓自然,可能等於找到李碧天,不管怎樣,只要找到兩人之一,徐小茜的「絕毒」就有解救。

  幕後人是誰?仍然是煙雨江南嚴星雨?但若論財力勢力甚至個人的魄力,宋媽媽絕不比嚴星雨差,她亦有幕後人資格,如果幕後人是她,她的目的何在?宋媽媽的氣魄的確不凡,一大疊銀子,教人看了垂涎三尺,銀推放在冷見愁面前,另外兩封紋銀,每封五十兩。

  宋媽媽道:「這兒共是五千兩,別人的訂金最多一成,但冷見愁你不同,先拿一半。」

  冷見愁道:「如果我不成功,訂金不會退回,你知道麼?」

  宋媽媽當然知道,冷見愁不成功的話,多半是性命不保,誰能向一個死人追討訂金?」

  她道:「銀票每張都是一百兩,這樣你方便些,另外你囊中空空,所以一百兩是現銀。」

  冷見愁道:「你很體貼,哪一個男人能娶到你,必是幸福的人。」

  宋媽媽道:「談到這些事情,我已經太老了。」

  冷見愁道:「你的話在人面前說說尚無不可,但請你記住,我是『魔鬼』。」

  宋媽媽眼中射出奇異光芒,似乎對冷見愁的話感到震驚,但除了震驚以外,又好象別有深意,迷迷濛濛無法測度。

  冷見愁改變話題,道:「閻曉雅和連四的下落,可不可以告訴我?」

  宋媽媽笑了一下,道:「你吃定我啦,似乎我應該知道他們的行蹤,又應該告訴你。」

  她轉眼向林大方望去,又道:「如果是你,願不願意告訴他?」

  林大方不假思索,應道:「願意,冷見愁這人很有義氣。」

  宋媽媽道:「對誰義氣?哪一件事義氣?」

  林大方為之楞住,然後呐呐道:「我不知道,只是心裡感覺他很義氣。」

  宋媽媽笑道:「答得好,感覺最重要,有些人假仁假義,表面上找不到暇茲,但總覺得不是真情真性的人,冷見愁你是值得相交的人。」

  冷見愁道:「你更了不起,林大方可算時下高手,有血性,有義氣,你的手下尚且如此,其主可想而知。」

  宋媽媽道:「別恭維我了,林大方的確很好,可惜他的武功不能更上一層樓,他的稟賦姿質應該能臍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所走的威猛路子,我愛莫能助。」

  林大方驚訝望住來媽媽,敢情她也懂得武功?當下道:「冷見愁剛才說過,我腰力不夠,所以上下盤連貫不起來。」

  宋媽媽道:「據說冷見愁有一件最特別的本領,那就是一瞧便知人家練過什麼功夫,用什麼兵器,甚至連造詣深淺都一目了然,我想一定是神探『中流砥柱』孟知秋的絕藝之一。冷見愁,我沒有猜錯吧!」

  冷見愁道:「你愛怎麼猜都行,孟知秋不過是一片『落葉』,早已腐朽變成塵土。」

  他把銀票銀子端於懷中,又道:「我不想任何人曉得我來過此地,尤其是准陰忠義堂。」

  宋媽媽道:「我盡力而為,晚上請再來一趟,我請你喝酒,同時把韓自然等材料給你。」

  冷見愁忽然懂得她的意思,今晚長樂肪的筵席上,必會見到「雪婷」。

  宋媽媽又道:「關於閻曉雅,她離開『南校場』後面木屋之後,就落腳在莫愁湖邊一座尼庵中,庵名夕照,本是金陵範家家廟,但自從範家中落二十載,現在已經由十方善信捐助支持,主持老比丘經檀月,是賢首宗門徒。」

  賢首宗即華嚴宗,是大乘佛教八宗之一,冷見愁忽然泛起奇怪的感覺,很想立刻「夕照庵」謁語檀月老尼,聆聽一下華嚴經的奧妙。最要緊的是華嚴經中無上甚深道理,能不能去除種種煩惱?

  宋媽媽又道:「連四回到雷宅,日日與雷傲候飲酒評鑒古物,日子過得很是寫意,他早已和雷傲侯聲明,不見雪婷一面,否則跺腳就走,永不相見。」

  冷見愁想一下,道:「為什麼連四要這樣做?他可以不回雷府,可以遠走高飛或者回閩南老家。」

  宋媽媽淡淡的道:「你真的不明白?他等候一個人。」

  冷見愁道:「我明白了。」

  林大方插口道:「聽見連四的拔刀訣天下無雙,冷見愁你幾時找他?我跟你去。」

  冷見愁道:「我雖是他唯一朋友,但他不是等我。」

  林大方訝道:「除了你,他等誰?」

  冷見愁道:「嚴星雨,他們總有見面的一天。」

  冷見愁踏上岸,心中微感為難,因為無可避免地被淮陰忠義堂的一個殺手吊住行蹤,這個殺手已經很輕,大約二十剛出頭,五官端正,冷靜聰明。

  「殺人」對你我一般人來說,當然萬分困難,有時連殺一支狗一支雞也不是易事。對冷見愁來說,他有殺人的本事膽量,但仍然不容易。尤其物件乾淨漂亮剛長大成人的男孩子。

  冷見愁當然不可直接回家,那兒是唯一安全溫暖,有許多朋友的地方。

  然而往何處去?怎樣的情況下這個忠義年輕殺手才會覺悟罷手?

  他穿過熱鬧的大街,並不左顧右盼,最後發覺竟然來到風景優美的莫愁湖邊,湖中有船蕩漾,湖邊有遊人,馬車載著紅男綠女,蹄聲得得沿著湖岸悠然的慢行。

  錯了,冷見愁忽然警覺,來到這等地方,豈不是鼓勵對方下手?縱有一些遊人管什麼用?他才不會忌憚呢?

  冷見愁一點也不怕動手拼鬥,任何人武功或學問達到某一境界之後,絕不怕「考驗」,只不過「武功」與別的學問大有不同。「武功」勝負在於生死立判,尤其他們所修習最實用的武功,你不想被人殺死,只有殺死對方一途。

  冷見愁索性離開湖畔馬車遊人的路,分花拂柳穿過一些樹林山坡草地。一條小路透入千竿幽笪中,路雖小甚至竹林都時時有人整理。

  竹林的小路上必有人家,冷見愁停住腳步,這種腥風血雨的仇殺勾當,何必惹到別人頭上?竹林小徑忽然出現人影。一個兩個三個,都是勁裝疾服青巾包頭,佩刀帶劍的大漢。

  冷見愁退後幾步,一股淩厲殺氣阻止他再退,冷見愁不必回頭瞧著亦知道忠義堂年輕殺手到了。

  「前狼後虎」的形勢冷見愁見多了,冷見愁絲毫不會覺得難以應付,只不過該死的是他們不應該刺激他,使他回憶起從前事情,比夢幻更可怕的幽冥世界,有如魔鬼似的殺人高手……

  「鏘鏘」迎面三大漢都拔出刀劍,湧過來陣陣兇狠殘殺之氣。

  冷見愁側身靠著旁邊一棵樹,你們最好別迫我動手,因為「天絕刀」不在我手中,這一點很重要,天絕刀只斬斷一支拇指,還可以活下去,「活下去」應該是最重要的事,不是麼?

  年輕殺手反而沒有動靜,但冷見愁知道,他左手的袖箭,兩邊靴筒的短刀,以及背上的鋼斧,何一刹那都可以亮出刺人喉嚨胸口要害。

  冷見愁大聲道:「本人平生不做虧心事,亦不管任何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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