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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閻曉雅接口道:「他叫小鄭。」

  冷見愁道:「伊賀川向來以暗殺為業,在圈內他的聲名幾乎超過『血劍』嚴北。不過,從來事實證明伊賀川終究輸嚴北一籌。」

  閻曉雅訝道:「你怎麼曉得?你……你究竟是誰?」

  冷見愁道:「我是冷見愁,你想不想知道何以嚴北高於伊賀川?」

  閻曉雅那付美麗眼睛射出渴望的光芒。她當然想知道,民上誰能夠不想知道,『暗殺道』的軼聞秘事?

  冷見愁忽然閉起雙眼,似乎是集中精神回想那些已成陳跡和秘密,但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他向來記憶力極強,看過聽過甚至感覺過的事情和經驗,絕不忘記。

  他知道閻曉雅這個美麗『女殺手』目前絕不會出手,因為她等著聽一件秘密,所以他大可放心關閉『視覺』,全部身心的力量完全集中『聽覺』。

  一支短而銳利的鋼針插入屋樑,一隻巨大的蜘蛛沿著初絲往上爬,到接近屋樑便停住。這些聲音人類的耳朵無法聽見,因為根本上不算是聲音,只是『變化』和『波動』。

  但冷見愁聽見,並且知道那只巨大蜘蛛其實是一個『人』,他亦知道東瀛忍者為了連空氣也不願攪動,所以修習蜘蛛的本事,利用蛛絲似的勒線滑過空氣。

  冷見愁睜開眼睛,說道:「數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年輕高手,投向公門,先後跟隨過天下三大名捕,把三大名捕全身本事都學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傑出的捕頭。」

  閻曉雅道:「我聽過他的名字,但近三十年來卻消息全無,有人說他終於被暗殺了,也有人說他忽然退隱,有意使天下之人不知他的下落。」

  冷見愁道:「那是題外話,我要說的是這位『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平生捕殺了數百名職業兇手,威震天下,暗殺道幾乎在世間絕跡,他自識最得意的一役是在金陵莫愁湖旁,連破伊賀川一十二種忍術,逼得伊賀川不能不施展『蝠遁』之術逃走,就在伊賀川身形快要隱沒在樹林頂梢的濃密枝葉中,這一旬那間,神探孟知秋施展『天龍抓』奇功,一手抓出伊賀川的肚腸,伊賀川飛遁了十七八丈之還才發覺肚髒都不見了……」

  閻曉雅不覺連透幾口大氣,誰都想像得到伊賀川肚子破裂血腸飛淋的慘曆景象。

  冷見愁又道:「但後來孟知秋臨死之時,還親口承認無法捕殺『血劍』嚴北。因為伊賀川比不上嚴北,這個結論,無可置疑!」

  閻曉雅點頭道:「對,對,伊賀川還遠不上『血劍』嚴北,此論絕無可疑。」

  冷見愁冷冷道:「『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沒有什麼了不起,像其他落葉一樣化為塵土,他終於亦不免一敗塗地……」

  隔壁傳來小鄭驚訝的聲音,聽來似乎是在冷見愁背後原來位置發出,道:「他一敗塗地?誰能擊敗他?血劍嚴北?刀王蒲公望?」

  冷見愁道:「都不是,孟知秋雖然在很多方面成就傑出,例如他淵知博聞天下第一。又他耳力至佳,可以聽到蜘蛛攀遊的聲音,眼光精細敏銳,能夠查看出每個人做任何職業所留下的痕跡……孟知秋打破了很多別人做不到的限制,所以大幅改變命運,可是宇宙萬事萬物都有一個『極限』,他只能限制而不能超過極限,所以最後仍然敗在『命運』之下,也就是敗在『極限下』。」

  閻曉雅迷惑地道:「我簡直不懂得你說些什麼?」

  小鄭聲音透過板牆,但這一次都顯示是在鄰室高處發出,道:「我卻只懂得他提到『蜘蛛』的意思。」

  閻曉雅更疑惑了,道:「什麼蜘蛛?」

  小鄭道:「我現在像蜘蛛一樣吊在梁下,冷見愁特地提到聽得見蜘蛛攀遊聲音,這暗示已經很明顯,如果我不希望像伊賀祖師一樣肚破腸流,最好相信他和孟知秋一樣聽得見。」

  閻曉雅道:「為什麼吊在空中?乾脆破瓦逃走不得更穩妥嗎?」

  小鄭苦笑一聲,道:「小姐如果你聽到有人提起你最崇拜的祖師的事,又是最秘密的事,你肯一走了之嗎?」

  閻曉雅道:「小鄭,我們合作兩年多了,這段日子我學了很多東酉,但回想時又覺得想嘔,你知不知道我打算說什麼?」

  小鄭道:「我知道,你想拆夥,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種生涯很不適合女人,尤其是漂亮年輕的女孩子。」

  冷見愁道:「小鄭,閻曉雅,我的橫刀呢?」

  閻曉雅立刻搖頭表示不知,小鄭表情如何無從得知,只聽他道:「去找嚴星雨。」

  冷見愁冷冷道:「我天絕刀若是在手,最多斬下一兩隻手指,但既然沒有刀,我就只好抓破肚子。」

  小鄭沒有作聲,閻曉雅眼中露出恐懼,望住冷見愁,但他面上的迷霧,使人永遠有瞧不真切迷蒙這感。

  冷見愁突然緩緩伸手,駢指如戟向閻曉雅印掌點去,閻曉雅既不知他是否有殺機,亦不會閃避……

  隔壁的小鄭猛地咬牙,推開已經掀松的屋瓦,迅如狸貓從瓦洞鑽出去,滿眼陽光照處,使他泛起從鬼城逃回人間之感。

  可惜他這口氣松得太快了一點,因為小鄭目光一攏,便見到冷見愁雙腳,豎在面前,小鄭的腦子變成空白一片,已不會思考,抬眼望去,只見冷見愁炯炯雙眸凝視自己。

  完了!一切都不必多說遇上這種對手,簡直是『天亡我也』,小鄭一面想一面深深歎口氣,全身放鬆癱伏瓦面上,等候最後一刻。

  冷見愁道:「伊賀川的絕藝還有多少傳人?」

  小鄭道:「我大師兄前年去世之後,據說中原只有我一個人是伊賀川祖師的傳人!」

  冷見愁道:「伊賀川能在中原立足稱雄,算得上是一代怪傑,這話是『中流砥柱』神探孟知秋說的。」

  小鄭道:「我現在只關心我的性命。」

  冷見愁道:「你死不了,我想請你辦點事.行不行?」

  小鄭慢慢再度抬頭望望他,方型的臉孔上充滿了驚異神情,說道:「我居然還有利用價值麼?」

  冷見愁道:「記住,你已經死了,至少閻曉雅認為這樣,你卻在暗中替我打聽幾件事,第一件是『煙雨江南』嚴星雨上個月的行蹤,第二件是……」

  「南校場」擊圍相當偏僻荒諒,民居稀落,尤其是校場後面除了樹林外就是曠野。在一片楓林旁有間矮陋屋子,通到屋前的小徑,野草蔓生,幾乎連路都遮沒了。

  屋內居然打掃得乾乾淨淨,有一張方桌,兩條長板凳,一張床鋪,門前的小院落左面,另有一間小屋,設有爐灶炊具水缸等廚房用物。

  閻曉雅正在煎一條魚。

  冷見愁默然注視她窈窕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不妥當的感覺,於是回想一下昨天到現在的經過細節——他解開閻曉雅的穴道,她迅速清醒,第一句話便是:「小鄭呢?」

  冷見愁道:「我剛剛丟掉一具屍體。」

  閻曉雅深深嘆息一聲,道:「其實小鄭為人還不錯,凡是老弱寡鰥他都會送點東西或銀子。」

  冷見愁道:「但他也殺人!」

  閻曉雅眼中閃過不服氣的光芒,道:「你呢?你從未殺過人?」

  冷見愁道:「我殺人必有理由!」

  閻曉雅道:「你怎知小鄭沒有理由!」

  冷見愁道:「不必討論了,你走吧!」

  閻曉雅站起來,忽又坐下,道:「你呢?」

  冷見愁道:「告訴你沒有關係,但你卻不許告訴別人。」閻曉雅嚴肅地點點頭,冷見愁又道:「我打算隱居三天,然後找嚴星雨。」

  閻曉雅道:「你一個人?」

  冷見愁道:「當然只有一個人,難道隱藏行蹤也要帶很多人嗎?」

  閻曉雅想一下,道:「我會燒飯做菜洗衣服,我暫時跟你幾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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