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掛劍懸情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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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之人不論是那方,都被他們這驚奇奧妙的一幕駭住,個個瞠目結舌,各人心中反應不同,連那素來傲視天下的欒不怪也暗暗咋舌,心想桓宇的這一劍自己只怕也封架不住,多少總得受點傷。由此才曉得廉沖的武功應變實是比自己高明一點。 廉沖道:「當然與我有關,你平生最得意的一劍也贏不了我,目下赤手空拳,自然對我更無能為力,大局已定,誰說與我無關?」 桓宇道:「空話說之無益,你有本事就上前來取性命!」 廉沖道:「好!」雙肩一晃,已欺到他面前,掌拍指戳,眨眼之間連發五招之多。 他手法奇奧無比,掌勢斬截之時,詭奇毒辣,隱隱有一種邪氣,但指勢戳點之際,法度嚴明,氣象雄偉,卻又極是正派。 這一路指掌招數邪正兼具,更顯得別具威力。人人皆知此是竺公錫集少林寺及野人山神魔兩家之長所創的鬼指移經手,當日會見薩哥王子施展,果然是當世無雙的武學絕藝。今日又見廉沖施展,指掌變換之際,如香象渡河,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不由得大是驚服。 桓宇連連退卻,拼命封架,勉勉強強的擋住了這五指。 廉沖緩了一緩,冷笑道:「還有十招之限,且看你擋得住擋不住?」 說罷身形倏地欺近,指掌齊發。這一回攻勢反而不及上一次凌厲,眾人瞧了都不明其故。 那廉沖的攻勢雖是不猛,但也讓對方沒有反擊的機會,轉眼間五十招之眼已滿,廉沖躍出圈外。 他只交代了幾句場面話,就率人走了。反而桓宇這一方的人沒有立刻回去,低聲的交換意見。花玉眉說道:「這個陰謀家一定有古怪,可是我卻一時猜測不透!」 她秀美纖長的雙眉上突然泛起憂色,接著說道:「我幸得見先父精通醫道,以回天手段使我不致夭喪,可是藥物之力有限,我若是不想早死的話,馬上就找個極僻靜的地方隱居休養,最快也在一年之後才能重入江湖,與諸位見面。」 她的話連桓宇也大感意外的愕住了,別人自然不便多提,而桓宇守著這許多的人,也不能追問。 花玉眉又道:「以後對付竺公錫之事,只好偏勞諸位和桓公子了,我這就走啦!伍放和采采兩人都在前面等我。」 桓宇怔了一下,道:「我陪你走一程吧!」花玉眉遲疑了一下,才道:「好的!」當下向眾人辭別過,便徒步而去,桓宇跟在後面,滿腹疑團而又無法啟齒。 他往好的方面想,則花玉眉此舉定必當真為了調養身體,實在迫不得已才要覓他隱居,往壞的方面想,她可能離開自己…… 兩人走了一程,一輛輕便小巧的馬車無聲無息的駛到,趕車的正是她的忠僕伍放,馬車在數丈外停住,車中躍出那紅衣醜婢采采。 花玉眉停步轉身,望住桓宇,緩緩道:「我此舉十分突然,無疑令你十分猜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我是為了不得已的理由才要隱居休養一年,在這段時間之內,武林危局,國家大勢都仗你一個人獨力擔承扶持的重責了。」 桓宇心中掠過不下數十個疑問,然而,他一個問題都沒說出來。不知何時暗暗離愁已經充滿他胸臆中。 花玉眉微微一笑,神情間甚是淒迷柔婉,她道:「我走啦,你須得珍重小心……」 桓宇目送她走到馬車邊,上了車,突然躍過去,望住她露出來的面龐,惘然道:「你在那地隱居也不告訴我一聲麼?」 花玉眉道:「現在還未曾決定,一等我找到地方,自然會派人通知你,可是你得知之後,別去瞧我,也別告訴任何人,你可答應麼?」 桓宇道:「我答應!」他說時心中清醒得很,內心中極力要說「不」字,但卻說不出口,自己也茫然不解。 伍放和采采也向桓宇道別過這才揚鞭架車去了,桓宇望不見車影之後,腦海中突然轟一聲,一陣天旋地轉的昏眩之感襲上心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發覺自己已昏昏然的在路上走著,對於花玉眉的突然消失,他覺得簡直難以相信,然而,她當真離他而去,並且沒有任何理由,最奇的是她一直主持大局,抗拒竺公錫入侵中原武林,費去無數心血氣力,好不容易才獲得武林同道的一致信任,而今連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便走了…… 兩個月後,他在嚴寒中走入北京城內,他自家也不曉得怎會跋涉如此長途,忍受風霜冰雪到達京師,而且毫無目的,身上連盤纏也堪堪化光,此時他已不是以前瀟灑沉著的青年劍客,只是個流浪漢,衣衫破爛,鬍鬚滿面,身上也沒有兵器可以識別出他是武林人物。 一路上,他飽一頓餓一頓的走路,目下到了京師,自家也不知往那兒浪蕩的好,囊中又快要一文莫名,恰好他神智十分清醒,當下找一家鏢局,把姓名來歷,知道與南昌兩江鏢局的東主是老朋友,便捏造了一套說辭,求一份差事。 由於桓宇帶著江西的口音,又舉出兩江鏢局東主之名,通達鏢局的東主徐壽倒也放心,因為外間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情,因此桓宇說介紹函已丟失的話,也就信了,派給他鏢局內管事之職,每日只管些局內雜務和督促下人辦事。 如此過了半月,他又開始恢復與武林接觸,自然他不露出身份,只是從鏢師們閒談中找到了許多事故,大約得知竺公錫自從江陵露過一次面之後,就沓無影蹤,反倒是那廉沖以江陵的天鶴派名堡做了大本營,手下能人極多,在這兩三個月之內,迭連挫辱各地許多武林名家。五大門派也有不少好手傷敗,而從此不見胡騎出入石堡,五大門派竟無法聯合起來對付廉沖,五大門派掌門人也沒有一致表示,本來投在竺公錫麾下高手婁堅,現在已經公開露面,收了幾個門徒以及把衡山派原有散居各地的人都聚集起來,是以衡山派聲威重震。 花玉眉仍然沒有消息,不過這些鏢客們時時提及她和他的名字,說是他們結為夫婦歸隱了。又傳述以前種種事蹟。在當事人桓宇聽來,竟有一半以上是以訛傳訛的故事。 桓宇深自蹈晦隱藏起真面目,他曉得這麼一來花玉眉縱然有心命人將隱居之處告訴他,也無法找到地方。這樣他一方面覺得痛苦,但又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他為了不能見到她而痛苦,又希望她因找不到他而痛苦,這想法使他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過了幾日,桓宇悄然站在門邊聽鏢師們閒談,一個消息使大感震驚,原來是現調任北方訓練邊軍,以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的戚繼光曾被刺客夜犯,雖然無事,但戚帥手下覺得大是不安,所以秘密使人物色幾個武林好手暗中去保護戚帥。 鏢行之中不乏忠勇之士,應徵的很多,定於五日後在京師附近的鎮威鏢局內舉行招賢盛會,由一位姓梁的參將大人親自主持。 桓宇一夜簡直不能闔眼,把這件事反覆的推究研思,翌日,他懇求東主徐壽為他設法,讓他到鎮威鏢局參觀盛會。 徐壽一口答應為他設法,但說明能不能成功卻不一定,而且要等到那一日的早晨才有確實回音。 桓宇怔忡地等到那一日,數夜來雖是難以安寢,老是參詳這件事,可是這一日的早晨他精神特別振奮,換過一件乾淨長袍,便去見徐壽。 徐壽劈頭便道:「難、難、難……」這三個難字,桓宇宛如被他兜頭澆一盆冷水,呆住不動,徐壽道:「這件事鏢局中雖是人人皆知,可是今日舉行的招賢大會卻十分隆重謹慎,我幾次見到譚化兄時,都覺得不便啟齒。」 譚化就是鎮威鏢局的主腦人物,數十年來小心創業,現下已是北方鏢行中的領導人物。 桓宇長嘆口氣,心想那就只好亮相參加了,卻聽徐壽又道:「我還以為你只是一時好奇,隨口說說的,卻不料如此當真,你跟我走,我拼著失面子也為你向譚化兄提一提,成功與否要瞧你的造化!」 桓宇登時大喜過望,當下上馬出發,到了鎮威鏢局,只見門口鏖集無數雄糾糾的大漢,這些人都是鏢行中人,雖是不能入內,卻仍然趕來在門外打聽消息。 徐壽先進去了,過了老大一會工夫才出來,笑道:「算你造化大,走吧!」 招賢大會在練武場中舉行,四面是高達兩丈的圍牆,場子甚大,此時在當中搭了一個高約五尺的木台,木台前正面的一排交椅上,坐著一位將軍和六個便服的人,第二排又有四名軍官,竟是桓宇都認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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