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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原來桓宇以前在戚帥麾下,驍勇善戰,績功升至游擊,名位僅次於參將,這些軍官亦是游擊之職大都是武勇傑出之士,前此為桓宇在沙場征戰,出生入死,已經不止是認識而是共生死難的同袍戰友了。

  當中坐著那位將官是副總兵官江藩,此人隨從戚繼光多年,為人細心大膽,謀略出眾,年約四旬左右,在副總鎮江藩左邊的便是號稱北方鏢行領袖的譚化,長得面如滿月,一團和氣。右邊是個穿大褂的中年人,足登白襪布履,甚是樸素,樣貌端正,神情嚴冷。桓宇向旁人一打聽,此人敢是武當派有名人物居浩。乃以太極拳劍十三式稱重武林,聲望僅次於鐵衣柏秋。

  桓宇略覺安心,暗忖有這等真正的武學名家參與選賢擇士之事,便不致錯失。他怕被那幾位同袍瞧見,所以閃躲在後面。好在鏢行主腦人物以至附近百餘里內的武林名家都到場參觀,所以演武場四周都沒有座位,可以清楚見到木台上的情形。不過人數最多還是在正面這一邊,因為主持在這一面,則上台獻藝之時,自然是這一邊瞧得清楚明白。

  譚化請副總兵江藩致詞,江藩推辭了。於是譚化起身大聲宣佈說:「這一次招攬忠義勇武之士,並無爵祿功名,實在是苦差事,可是仍然有許多熱血男兒自告奮勇,願意為國家出力,可喜可悲,但因人數過多,所以舉行招賢獻藝大會,由報名之上逐個上台表演拿手絕技,經初步甄選之報,再由武林前輩陸博及名家居浩兄、袁鼎兄等出手印證十招八招。今日報名諸位皆具報國之心,個人去就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大凡登台露相之後,不論是否膺選,武林同道仍然十分景仰無疑!」

  此人聲音宏亮,全場皆聞,說的話又十分得體,可使落選不致太失面子。桓宇甚是敬佩,忖道:「我在大廳廣眾之下說話能夠把話講完就很不錯了,更別說在倉卒之下要遣詞造語,面面兼顧。這種本領我一輩子也弄不好,怪不得這位前輩在鏢行中居於領導地位,果然真有一手!」

  這時另有一個聲音洪大的中年漢子主持大會,叫出一個人的名字,然後清晰簡略地介紹此人出身來歷及擅長的功夫,被點到的人立刻上台,獻演武功,或是練拳,或使兵刃。每一個表演過。場中掌聲采聲雷動,情況熱烈非常。

  桓宇一直被這些場面感動,胸中熱血每次隨著掌聲沸騰起來。他銷沉冷淡已久的雄心壯志漸漸地高揚,尤其是今日這個盛會目的乃是為他的將帥戚繼光舉行,使他更加振奮和感激這些武林豪傑的愛護熱忱。他不時轉眼瞧看江副總兵和四個戰友,他們都不時流露出興奮之色。那負責評選的陸博、居浩和袁鼎三人則都十分沉著冷靜,面上沒有一點表情。

  一個鬧哄哄的上午過去了,共有三十餘人獻藝,其中大部分武功平常。原來譚化考慮到報名人數不多的話,會影響到一些有心之人也不敢報名,報以暗下設法徵召了許多鏢師報名湊熱鬧,並且這些人都排在上午。會場之內仍然可以隨時報名,中午休息之時,果然又有三四個好手報名參加。他們一見好手不多,便都敢出面嘗試。譚化這個拋磚引玉的手法果然見效。

  下午開始時,司儀便宣佈今日當場報名先後共有七人,連同原有兩本上台的一共是十五人,今日的大會到獻藝完畢便暫告結束,至於初選以後的名單及印證武功等都保守秘密,以免敵方得知虛實。

  徐壽一直和桓宇在一起,這時因江副總兵和譚化等人還在內廳商談未出,所以大會未曾進行,徐壽忽然低聲說道:「于老弟,你怕碰見熟人麼?」

  桓宇一驚,道:「東主這話怎麼說?」

  徐壽道:「我瞧你一直利用雙掌前臂和衣袖設法遮掩面部,動作雖是十分自然,可是整個上午都是如此,可見得不是無意而為的!」

  桓宇不由得大為服氣,當下道:「東主閱歷豐富,眼力高明,在下果在是怕碰見熟人。」

  他答得十分坦白,徐壽笑道:「我知道老弟決不是敵方奸細,我從你面色眼神中的興奮激動瞧出來,若是敵方奸細焉會有激奮敬佩之心?所以我才會率直相問……」

  他這番分析桓宇更為佩服,道:「在下自然不是敵人奸細,這寧可死一百次也不願作這等賣國求榮之事!」

  徐壽道:「老兄既是坦白對我,我也有所幫忙於你,這是人皮面具,出自名師之手,十分精巧,若不是逼近細看,決計瞧不出破綻,我掩蔽著你戴上面具,就可以不怕碰上熟人了!」

  說時,把人皮面具塞在桓宇手中,桓宇心中這份喜悅真不是筆墨可以形容,戴好之後,委時變成一個相貌平常的中年人,在額上還有一顆大黑痣。

  徐壽輕輕道:「那邊坐著的一個穿皮裘瘦子就是西北大名鼎鼎的指天筆馬遣,此地認得出他的人很少,我也是多年前見過他一次,此人家財富有,平常不大參與江湖之事,這次居然跑到這兒來,實在令人感到奇怪!」

  桓宇道:「徐東主懷疑他是奸細?」

  徐壽笑一笑,道:「我可不敢那樣說,只是奇怪而已。老弟你也夠奇怪的,不過我見到你激昂奮發的神情,相信你不是奸細,才敢說破!」

  桓宇對這位老江湖十分佩服,問道:「那馬遣面上有沒有表情變化?」

  徐壽搖搖頭,道:「所以我才懷疑他,他的目光流動不息,東瞧西看,即像想把到場之人都記在心中一般,你以為他有何用心?」

  桓宇沉吟一下,壓低聲音道:「在下聽說竺公錫手下六甲高手一共有十六人,其中有不少是當今有名人物,所以這些人出現之時都蒙住面,而且使用竺公錫所傳武功和兵器,誰也瞧不出底細,再說也沒有誰能從竺公錫手底逃生的,所以東主疑及此人,也不是沒有可能之事。」

  徐壽也低聲道:「老弟知道許多秘密,想來大有來歷。據我所知,只有花玉眉姑娘、桓宇、方麟、大孽禪師、岑澍等高手才能從竺公錫手下逃生……」

  桓宇聽他提起花玉眉三個字,不寬心頭一跳,呆了一呆。

  此時獻藝節目開始,這下午的十五人顯然比上午的高明得多,其中有一個是像鏢行中人,年紀不到三十,姓許名子龍,使一對鐵鐧,招數精奇,功力深厚,是今日全場之冠。

  桓宇放心大膽的向正面台前移過去,經過指天筆馬遣身邊時,目光掃過他面上,正好與他目光相觸,桓宇終是年輕氣盛,心中存有疑他是奸細之事,眼光之中便微微露出憎厭之色。

  他緩緩從馬遣座前走過,馬遣右腿伸出,腳尖直取他小腿上的飛陽穴口,去勢不見迅疾,可是腳尖上的一股力道卻是勁厲異常,若是被他踢中,這條腿頓時殘廢。

  桓宇心中大怒,提腳正要施以反擊,馬遣腳勢勁力已收,並且聽到他發出一聲冷哼。

  桓宇雖是怒氣未息,可是他卻不想在此地跟他生事,尤其是目下尚未發現他的通敵證據,更不宜出手,否則反倒白白便宜了他。

  當下一聲不響的舉步向前走去,這兩人在頃刻間各拆了險惡一招,旁的人卻都不曉得。

  他心念一轉,迅即奔到報名處報了名,不久,司儀就喊出于行名字,並且介紹說他擅長八仙劍,源出江西董派。

  桓宇跳上木台,臨時借了一柄長劍,使了一套八仙劍,他功力深厚,又是當代劍家,這一套八仙劍自然使得極是精妙。他已是最後一個人,練完劍之後,大會便宣告結束,所有獻藝之人都被主人留下,徐壽硬著頭皮辦好對保手續,承認桓宇是他帶來之,然後便偕同桓宇回到通達鏢局。

  桓宇已改變了形貌,所以局中之人也不知就是他,這天天黑之時,有人來通知者桓宇明日前往鎮威鏢局參加第二次大會。

  徐壽這時越想起擔心,只因桓宇萬一當選了,派往戚帥身邊,這一來桓宇若是奸細的話,戚帥的性命豈不是在他掌握之中。

  戚帥一旦被刺,徐壽他通達鏢局勢必被同道們砸碎,而他也難逃一死,這責任如此重大,駭得他惶惶不安,守住桓宇亂聊一陣,又不敢觸及這個問題,當真啞子吃黃蓮,有苦難言。

  桓宇可當真沒有想到徐壽的心情變化,後來還把徐壽趕走,提早休息。

  翌日清晨,徐壽陪同桓宇一道踏入鏢局,這次練武場中人數寥寥,只有江副總鎮及手下四名軍官,主人譚化,少林派前輩陸博,武當名家居浩,武林名手袁鼎。此外便是昨夜使一對鐵鐧的年青鏢客許子龍,還有一個使刀的鏢客胡坤,此人是大名府人,與譚化相識多年,許子龍由河南一家鏢局的東主作保,此時陪同在場。

  客氣話先前已經講過,這時就上台印證,第一個是胡坤出陣,由袁鼎試招。

  胡坤執刀立好門戶,袁鼎使的是一根純鋼短拐,一出手便以強攻硬打招數攔腰掃去,接著直砸斜掃,凌厲異常。

  他不但勁力十足,招數也甚是精妙,眾人見胡坤單刀上下遮攔,居然抵擋得住,都報以采聲。

  桓宇直到這時還瞧不出袁鼎師門來歷,心中甚覺訝異。胡袁二人攻拆了十餘招,袁鼎突然長嘯一聲,提氣縱起,舞起一片投影,由空中電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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