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帝疆爭雄記 | 上頁 下頁


  凌玉姬道:「甘露寺的鼎鼎大名,我當然知道。但法海大師你讓我離開行不行呢?」她的口氣之中已表示不識得法海禪師的聲名,同時提到「甘露寺」三字之時,雖然加上「鼎鼎大名」這一句,卻顯然是隨口恭維之言,並無絲毫崇仰敬畏之意。

  法海禪師因此心中大感不快,不過這凌玉姬屢屢哀求,卻又使他有意放棄看她全貌的企圖。他沉吟一下,道:「貧僧請問一句,女檀越適才說,如果看了你的面貌,立刻就死這話可是當真?」他心中已經決定,假如她回答不是當真的話,就讓她離開,只因她到底是個美貌女子,而他卻是一個出家人,假如硬是迫她揭開面巾,到底不成禮統。

  凌玉姬毫不猶疑,頷首道:「當然是真的,我從來都不騙人!」

  法海禪師氣往上衝,冷冷道:「這樣說來,女檀越苦苦哀求之意,竟是為了貧僧的性命著想了。」他故意諷刺她幾句。

  誰知凌玉姬居然點點頭道:「禪師說得太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

  法海禪師登時怒形於色,疾跨一步,已迫到她身前三尺內,沉聲喝道:「貧僧偏不怕死,非看不可!」伸手就向她面上抓去。

  凌玉姬急道:「請不要這樣……」話聲中但見她輕快得有如行雲流水般繞到法海身後。她動作迅快絕倫,全殿僧人都看不清她怎會忽然就站在方丈大師後面。

  法海禪師疾然掉轉身軀,目光銳利地凝視著這個奇怪的美女。

  凌玉姬眼中流露出驚慌的光芒,道:「禪師不要動手,我……我讓你看就是啦!」

  法海禪師實在弄不清這個美女到底是真的驚慌呢,抑或是故意戲弄他?是以並不置答。

  凌玉姬顰斂黛眉,顯出一副被迫無奈的樣子,忽然間星眼中湧出兩點淚光,低聲緩慢地道:「我不想殺死你,但你定要迫我這樣做……」

  法海禪師冷冷道:「貧僧不相信死得這麼容易!」

  凌玉姬含淚道:「那就請你揭起這絲巾吧!」

  法海禪師暗中運功行氣,護住全身要穴,然後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拈住那條纏搭到她頸後的白絲巾,輕輕揭了開來。

  全殿八十餘僧人都瞧見那美女的背影和住持大師的面孔,忽見那法海禪師露出十分驚訝迷惑的神情,伸出舌頭舔一舔嘴唇。

  突然間,法海禪師兩眼一翻,咬牙閉嘴,向後便倒。全殿登時一陣大亂,那四名大和尚疾如星火般撲過去,兩個看守住凌玉姬,另外兩人卻俯身查看法海大師。其中一個啞聲大叫道:「師父已經歸西啦!」

  這一聲嘶叫,立時把全殿的騷亂都壓了下去,那八十餘名僧人全都鴉雀無聲。

  凌玉姬見那四名壯健僧人氣勢洶湧,她雖然早就已經掩住下半截面孔,可是那對翦水雙眸之中,仍然把內心的驚慌淒楚表露無遺。

  殿門外陡然出現兩人,迅如飄風般急掠入來,轉眼之間已超過眾僧,縱落在凌玉姬身側。這兩人落地現身,原來是陪她入寺的那姓祈和姓辛兩男子。

  姓祈的男子洪亮地大喝一聲,殿瓦為之震動,眾僧但覺耳鼓嗡嗡而鳴。那姓辛的緩緩道:「那一個不要命的就動手!」

  他說話聲雖然不高,但全殿近百名僧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而且被這陣話聲震得耳膜生疼。

  那四名大和尚雖然知道這兩人內力造詣不同凡響,能夠借聲傳力使屋瓦震動及令眾人耳鼓生疼,但此時個個熱血沸騰,仇恨填膺,四個人倏地分為兩組,分襲祈、辛兩人。

  那四個大和尚身手不凡,拳掌上招奇力猛,而且奮身撲攻,一上手就把祈、辛兩人迫退七八步之多。

  那個姓辛的穩住陣腳之後,冷冷一笑,道:「祈兄可要兄弟幫忙?」

  姓祈的男子洪聲大笑,道:「辛兄自家多加保重,兄弟自會打發他們。」

  這兩人的對話不但針鋒相對,甚且出手之時也似是在比賽武功。但見他們齊齊逞勇反擊,迅發數招。只聽兩聲慘叫起處,一邊一個大和尚齊齊橫飛開去,墜跌在丈半以外的地上。

  凌玉姬自他們現身後,就收斂了驚慌之色,但仍然悲哀地注視那法海禪師的屍體。這時候被慘叫之聲驚動,轉目一瞥,急忙叫道:「他們都是甘露寺的僧人呢!」祈辛兩人聽了這話齊齊長笑,那笑聲都是表示不怕「甘露寺」的意思!

  狂笑聲中,那姓祈的男子左掌劃個圈子,右手一拳從圈中搗出,手法迅快絕倫。那大和尚既不能閃避,又不能招架,眼睜睜地讓對方一拳打中心窩,登時口中狂噴鮮血,身軀飛墜於尋丈以外的地上。

  同時之間,那姓辛的男子雙手齊出,使出一招詭異招數,雙掌忽拍忽拿,令人眼花繚亂,那個和他對敵的大和尚登時心神大亂。姓辛的男子底下突然飛起一腳,踢中胯下要害,和尚當場慘叫一聲,人也騰空飛起,跌墜九尺以外的地上。

  這兩個男子幾乎是在同時之間先後結束了那四個大和尚的性命,看來似乎武功不分高下。

  凌玉姬眼光掃過地上幾具屍體,心想這些人剛才還是龍騰虎躍的活人,現在卻都變成毫無知覺的死屍,心中突然一陣慘然,雙眼淚水有如珍珠般直掉下來。

  殿中八十餘僧人個個面色如土,腳下都是有退無進,不知不覺之間,騰出一大片空地。

  姓祈和姓辛兩個男子威風凜凜地環視眾僧一眼,姓祈的洪聲喝道:「你們那一個去甘露寺報告的話,可說這五人乃被我祈北海所殺,聽見了沒有?」

  姓辛的男子立刻接口道:「祈兄一個人出盡風頭,未免太把兄弟冷落了!」

  祈北海洪聲大笑道:「辛兄敢作敢為,膽力過人,竟不怕得罪金陵甘露寺,兄弟自然不敢掠美!」他轉面又向殿中群僧道:「這一位是辛龍孫兄,我們都在江湖上走動,不愁找不到我們!」

  全殿僧人噤若寒蟬,沒有一人膽敢答腔。

  那辛龍孫、祈北海殺人之後,意氣飛揚,忽見凌玉姬淚珠大滴大滴地掉下來,不覺迷惑詫愕地相顧一眼。辛龍孫道:「玉姬小姐何以這等傷心?」

  凌玉姬翠眉緊蹙,長嘆一聲,道:「人死不能復生,事至如今,我也無須再責怪你們手底毒辣。不過聽說甘露寺的能人甚多,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那祈北海、辛龍孫兩人雖然都露出不以為然之色,但似乎都不敢違拗她的話,默然跟著她走出大殿。

  在濛濛細雨中,他們又經過那座小亭,但見那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仍然閉目倚柱而坐,動也不動。

  他們已走過去四五步,祈北海突然想起來,探囊取出一錠銀子,大約有三四兩重,揚手拋在那男子身上。他出手豪闊,毫無吝惜之色。

  那蓬首垢面的男子這時動彈一下,睜眼見到那錠銀子數目不少,順手放在口袋裏,抬目向那一女兩男的背影望去。一望之下,這個毫無生氣的男子眼中突然射出奇亮的光芒,驀地跳起身,向那三人追去。

  這時那辛龍孫和祈北海都搶先數步,準備出山門後好替凌玉姬解馬取笠。那男子追到凌玉姬身後,陡然伸手搭住她的香肩,把她身軀扳轉過來。

  祈北海、辛龍孫聽到凌玉姬驚叫之聲,齊齊回顧。這兩人動作迅快絕倫,目光到時,人也縱到那男子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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