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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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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這首「謝池春』的詞意,可是卻不明白劉賓何以提出來解釋的原因。 他們正在胡猜亂想,劉賓又已開口道:「如果這首詞在像今天這種公開的宴會中,由我的任何一名侍姬或侍妾唱出來給大家欣賞,正是助興的最好方法,只是由芸芸你來唱,就不適合了!」 有什麼不適合的,芸芸不也是你劉賓家中的一名侍姬嗎?眾人心中都感到莫名其妙。 芸芸雖說是劉賓目前最寵愛的侍姬,但在當時的風尚,越是被主人寵愛的姬兒,主人越發會讓她在酬酢中露臉的。 可是劉賓卻好像不願意芸芸出現在這種酬酢的場面,真是令在座的人費解。 他們哪裡體會得到劉賓此刻的心思,因此劉賓不理會眾人用訝異的表情看他,繼續說道:「芸芸!等你聽完我的話,你一定會瞭解我的苦心的!」 他用肥大的手掌緊緊摟著芸芸的香肩,然後扶她一齊站了起來,雙雙並肩立在眾人席前。 只見劉賓含著得意的笑容,朗聲向眾人道:「諸位,本部現在要鄭重向各位宣佈一項喜事,本部將認養芸芸!」 陳公威聞言露出驚異的眼光,看著李奉,只見李奉此刻也只有用苦笑回報陳公威的份兒。 他們哪裡知這劉賓的心情,他已經決定寧可留一次險,也不願如此平白失去了芸芸。 在劉賓的打算是:如果芸芸的身份確無疑問,那是最好不過,萬一芸芸確抱有不軌的念頭,那麼他正好以寵絡芸芸之手段,暗中注意她。 在這種情形下,說不定可以用感情改變芸芸的企圖,劉賓深信感情的力量,是勝於一切的,因為他本身就是因為得自芸芸的感情,而大大改變了他已往的習性和作風。 劉賓在李奉報告了芸芸有可疑之事後,就先已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當他發現今後要是失去了芸芸,他將會重新陷入昔日心靈上的空虛與不安後,他迅即決定了上述的措施。 他就是抱定這種心存萬一的打算,決定要依原先的心意,先將芸芸收為義女再說。 這樣的作法,在陳公威等人的眼中固然大驚異,因為他們實在無法瞭解,一向貪生怕死,奸惡陰沉的劉賓,怎會甘冒生命危險,去親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 難道說芸芸魔力如此之大? 直到劉賓正式宣佈出他將收芸芸為義女之時,陳公威方始恍然大悟,暗中跌足忖道:「事情不料會演變成如此結局,如果劉賓今天將芸芸納為侍妾,將來仍有轉圜之餘地,如今他將芸芸收為義文,這父女之情,卻非一些蛛絲馬跡的證據,便可令劉賓反目定她的罪啊?」 陳公威的顧慮確實頗為深入,因為侍姬及義女的身份,相差何止千里,父女之情,何等崇高親近?將來劉賓如果真的發現芸芸確有反叛他的跡象,如果情節不大,或證據不足,誰敢保證劉賓不會輕易原諒她? 陳公威有如此顧慮,不由他跌足暗中著急。 而那芸芸,在聽見劉賓的宣佈時,卻真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流下了感激眼淚,偎在劉賓的懷中。 她並不是非當劉賓的女兒不可,而且由於劉賓的這一項宣佈,芸芸至少可免去被他污辱之厄。 她再也沒有想到,劉賓這幾日來的關愛,竟是出於父女親情,慚愧的是,她不但沒有體會劉賓關愛的真諦,竟然還抱著圖謀他的謀叛密件的企圖。 這下子讓芸芸迷惑了,要是劉賓沒有給她這樣子的愛,她還有勇氣竊取劉賓的密件,可是,劉賓卻像是已將他一腔真摯的情感全部付給了她,這叫她今後該怎麼辦? 須知芸芸是個知書達禮,純潔的少女,她絕不敢想像如何利用劉賓的一片真情,做出危害他的事來。 可是莫家玉的委託,不正是要她竊取劉賓的密件嗎? 芸芸不由抽泣地忖道:「天啊!沒有我的幫忙,莫郎怎麼能夠得到他所需要的密件呢?可是,劉賓卻如此地愛護我,把我當成無依無靠的苦命女子,毫無虛偽且毫無保留地疼愛我,叫我如何做得出背叛他的事來呢?」 芸芸的抽泣,使得劉賓大為感動,他一面喃喃安慰他,一面呵呵笑道:「芸芸!別孩子氣了,莫不是你不願視我如父?」 芸芸怎會拂逆看來已蒼老不少的劉賓好意,因此這位仁慈,柔順的少女,聞言便不自覺地細聲道:「我太高興了!」 的確她是太高興了,世間還有什麼比被愛更值得人感動的事呢? 於是劉賓很自然地用手抬起芸芸的下巴,輕輕地拭去芸芸的淚水,道:「那麼,芸芸,你怎不趕快叫我一聲爹?」 在座的眾人,被眼前的場面感動不已,於是齊聲催芸芸喊「爹」,好決定這樁喜事。 芸芸含笑怯怯地道:「爹!」 她語聲才落,眾人不由歡聲雷動,爭先到劉賓面前,向他道賀,只樂得劉賓呵呵大笑。 哄鬧了好一陣後,劉賓突然又宣佈道:「本部今天當眾人之前,收了這麼一位乖巧女兒,不能不略表意思!」 他不待大家相詢,轉臉喝道:「來人啦!將送給小姐的禮物拿出來!」 一名奴僕應聲後,立刻有兩名美婢,用金盤托了一顆閃閃發亮的明珠走了出來,停在芸芸和劉賓之前。 劉賓道:「這明珠是北人傳國之寶,近日遣人送給本部以示和好,我這就送給我乖女兒做見面禮!」 他命人取下明珠項鍊,親手為芸芸佩帶,又道:「據北人說,這膽珠叫『延壽珠』,女子帶上之後,不僅可以保持肌膚潤滑美豔,更能避暑祛寒,是中土罕見的無價至寶!」 眾人一面觀賞,一面露出嘖嘖稱羨之聲。 劉賓最後才滿意地哄聲道:「諸位請落座,陪本部大醉一場如何?」 那些巴結他唯恐不及的地方官,一見劉賓此刻滿懷高興,哪有不齊聲附合之理?於是早有幾名酒量較豪的人,趨至劉賓之前,哈腰敬酒。 劉賓酒興大發,來者不拒,一律飲滿一盅,不多久亮閣中的人已開懷暢飲起來。芸芸則早在兩名婢女服侍之下,進入了內堂私室。 這情景只有陳公威、李奉和劉傑三他們三人暗暗叫苦,恨不得宴會快點結束,好一齊商量對策。 可是這席酒,卻自申時直喝到戌時方罷。 宴席一撤,陳公威等三人已不約而同地在那宅院前的落腳處碰頭,三個人圍在圓桌前,喝茶說話。 李奉和劉傑三兩人的神情構極為難看,只有陳少威還保持冷靜的神態。他呷了一口茶,道:「兩位必定很為大人此舉傷透了腦筋,對也不對?」 李奉「唉」了一口氣,道:「真不知大人被什麼迷了心竅,納了那女人為妾已足夠讓我們忙上一陣了,你們看!居然還收她為義女,這怎麼得了!」 陳公威道:「這事誠然對大人更為不利,但並非沒有解決的方法!」 劉傑三道:「還有什麼解決辦法,那賤女人已成為咱家小姐,我們不僅動不了她,而且還得盡保護之責,哼!這事越想越使人生氣!」 陳公威笑道:「劉大人你不想想,既然咱們得盡保護她的責任,不是正好可以假保護之名,做那監視她的事嗎?」 劉傑三還沒聽懂陳公威的話,李奉已拊掌道:「對!陳大人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這下子我們盯得她更緊,劉大人也不會責怪我們的!」 陳公威道:「所以兩位不用煩心,由你們盯緊她,不要讓她有動手殺害大人的機會,我則加派人手從事偵查工作,不怕那女子不露出狐狸尾巴來!」 他這麼一說,劉傑三和李奉立刻轉憂為喜,只聽陳公威又道:「此外為了一勞永逸,須得先除去那女子,所以最好不必再催促劉大人回京師!」 李奉不解的道:「這又是為什麼?」 陳公威道:「回到京師之後,調查範圍增大,就不容易打探出那芸芸的來歷,我們還是在杏林渡口慢慢除她!」 劉傑三問道:「你以前不是說過,那賤婢的同黨已經蠢蠢欲動了嗎。我看還是早點回京師較妥當!」 陳公威道:「回到京師固然較妥當,可是芸芸的同黨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我們豈不要失去一樁破獲奸党的機會嗎?」 劉傑三卻還把握不住主意,兩隻鼠眼在那裡滾來滾去。 陳公威看得好笑,他當然已料出劉傑三的心思。 劉傑三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是由於如果劉賓能早日安抵京師,他便可早日交卸護衛的責任,所以他認為回去較妥當之理,全是為他自己打算。 可是陳公威的一番話,卻令他捨不得拿獲奸徒一件大功。 因此他就在那裡三心兩意。而李奉卻完全贊成陳公威的安排,他看得比較遠,因為他認為如果不能儘快地抓到芸芸有圖謀劉賓的證據,而將她治罪的話,那麼即使回到了京師,一有事情,他自己仍難脫護衛不周之責的。 因此,劉傑三還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李奉已開口道:「本人贊成陳大人的意見,我們就決定分頭合作,在回到京師之前,將芸芸一干同黨,一網打盡!」 陳公威故意伸出大拇指,道:「李大人的魄力令人欣賞,我們就這樣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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