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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在堂屋外走動的捕頭徐徐進來,那個轉到後面張望的也回到屋裡,擠在陳公威背後眾人之中。

  莫家玉微微一哂,這等事須得真槍真刀比劃過,才知分曉,是不是龍潭虎穴,並不是嘴巴說說就行的!

  何必在言語上跟他計較呢?莫家玉決定了策略,便不作聲。

  只要耐心緘默下去,神探陳公威絕對不能耗著,定須有所行動,這時要不要出手一拼,便可決定。

  這兩個才智傑出的人,互相默默地對著,過了一陣,莫家玉的心思已經很顯明,陳公威認為他這個緘默策略實在不易攻破,只好付諸行動了。

  他站起身,面色沉寒,逍:「莫公子,假如你不反對的話,我想看看貴莊四處……」

  「哦?」

  莫家玉也站起身,氣氛陡然變得十分緊張。「陳大人打算搜查小莊,是也不是?」

  「可以這麼說,」陳公威說,「並且希望莫公子不致反對拒絕!」

  莫家玉沒有立刻回答,因此連陳公威也暗暗運功聚力,準備出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年輕英俊的貴家公子面上,等候他說出他的決定。

  「既然如此,」莫家玉開口說:「陳大人乃是有權搜查之人,諸位請吧!」

  他眼中微微閃動著嘲笑的神情,態度沉著,顯然是胸有成竹。

  別的人處於陳公威地位,一定是下令搜查,其他的話,等搜完再說。

  可是陳公威平生以智計稱雄,若是搜完之後,徒勞無功,不但將被天下之人竊議,首先就得挨這莫家玉的一頓嘲諷了。

  所以他不能不慎重一點,好在他十分老練,沉得住氣,不會因暫不行動而感到不好意思。

  陳公威反復忖思一下,判定相互得失,終於決定非搜查不可。

  他的搜查方式也和別人不同,首先分派兩人,各自躍出兩邊的屋頂,位置都經陳公威親自勘察過,居高臨下,正好扼守著半邊家院的每條通路。

  然後,他本人率領著餘下的三人,逐屋嚴搜。

  假如有人趁他們在隔壁搜查時,妄想逃遁別處,勢必被兩邊屋頂的人看見。莫家玉和申一行對望一眼,他們跟隨陳公威一間間地搜查,所以不便談什麼話。但互相一瞥之間,申一行已知道了莫家玉的為難。

  若是任得陳公威搜下去,當然會搜出杜劍娘,那時候,想不硬拼也不行了。而硬拼則是莫家玉亟想避免的,最好能敷衍過去。

  目前最大的困難是無法躲得過屋頂的監視,所以不能挪走杜劍娘。

  若是暗殺那兩人,消滅陳公威的耳目,卻又等於驚動陳公威,顯然是無利有弊。

  申一行幫忙莫家玉苦苦思索,這個神探陳公威如此高明厲害,鬥心機已經顯然落在下風了,看來除了硬拼一途,別無他法了。

  「這一位是誰?」陳公威問,指了指屋子裡正執卷翻閱的招庸。

  招庸拋卷起身,文縐縐地作揖行禮,看來是個不第落魄的文士。

  莫家玉道:「這位先生是…」他不說下去,以便看看招庸要不要報出真姓名!

  這一著果然對了,招庸應道:「區區李文通,承蒙莫公子不棄,猥賤之子,權充西席,言之不勝汗顏。」

  他轉向莫公子,又道:「莫分子,這幾位高朋貴友,如何有暇駕臨荒村僻壤?真是雅興不淺啊,哈哈……」在外表上,無論動作或談吐,招席的窮酸扮相,的確再像也沒有了。陳公威只談談看過他一眼,就一直游目四顧,直到他說完話,才把銳利如刀的目光,投注招庸面上。「尊駕這叫做真人不露相,我陳公威斗膽再請教一次,你到底姓甚名誰?」屋子裡一片寂然,連莫家玉在內,都等待招庸回答。

  沒有人猜得出陳公威憑什麼斷定對方不是三家村的教書先生,所以根本作聲不得。

  招庸小眼睛一轉,突然哈哈長笑兩聲,道:「好,陳大人,真有你的,在下招庸,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而已,只不知陳大人如何瞧出在下不是此莊的西席?」

  他的請教很有誠意,在聲調中可以聽得出來。

  陳公威滿意地點點頭,道:「下一次請招兄記著,凡是能夠接著莫公子的話往下說的人,身份一定低不了。陳某不是看輕讀書人,但在這等場合中,真正的教書先生,不會接嘴說下去的,必定等莫公子介紹完,才開得了腔!」

  他舉手指指四周:「瞧,這兒也不是讀書所在,何況你手中的書本,尚有塵埃,分明已置放了很久,被你隨手拿來擺擺場面的!」

  這些細微的觀察,證明了他第一個假設,簡直無懈可擊。

  陳公威滔滔說下去:「莫公子這個莊子,不但很秘密,而且莊內人數有限,只有三十餘人,僅屬壯丁,你與其假份教書先生,不如扮作帳房更合理些,以後請你注意這一點才好!」

  招庸聳聳肩,道:「陳大人名不虛傳,無怪威震天下多年,但怕只怕世上還有不服氣的人……」

  陳公威笑一笑,道:「當然當然,陳某人向來不敢逞能自滿。像招兄的驚風筆絕藝,陳某人就久仰得很了……」

  招庸聽了這話,不禁躊躇滿志,至低限度這位全國捕快頭子,也聽過自己的聲名。

  莫家玉道:「陳大人要不要在下解釋招兄在這兒的原因?」

  陳公威搖頭道:「不必勞神了,像莫公子這等豪傑人才,自然結交不少奇人異士,何用解釋呢!」

  他作了一個請招庸回座的手勢,並且還道著歉,便率人退出此屋。

  招庸一時之間真不知跟出去好,抑是留下的好?直到莫家玉給他一個暗號,他才沒有送出屋外。

  陳公威一共已搜了四間屋子,等待他搜查的,至少還有三十間以上,還有一些天井院落內的隱僻角落,亦可供藏匿。

  大夥兒在屋外的廣場上,陳公威望望屋頂上的兩人,見沒有異狀,便繼續行向隔壁的一間屋子。

  莫家玉和申一行略略墜後,陳公威詐作不知,腳步加快,走入屋內。

  他的三名部屬,擠在門口,以致莫申二人一時不得其門而入。

  這正是商談的好機會,莫家玉嘴皮不動,像人家施展腹語之術一般,低低道:「申老,他逐間查下去,勢必耽擱很多時間,不知有何用意?」

  申一行沒練過這種說話嘴皮不動的本事,便稍稍倒轉身子,低身答道:「陳公威葫蘆中賣什麼藥,在下無法猜測,最好不去猜了,免得上當更大!」

  他持這種態度雖然聽來可笑,但卻不失為一個穩實的辦法。

  莫家玉道:「我瞧他分明有意拖延時間,但我卻不禁懷疑他這種做法,究竟對誰有利,是他們呢,抑是咱們?」

  申一行順著他的語氣,往下湊合,道:「這就難說得很了,本來拖延時間的話,應該對我們有利,但誰知道陳公威有什麼陰謀?」

  他不管是詐語或是真話,總之,在他的口氣中,已流露出對那神探陳公威的畏懼。

  至少他深信陳公威的手段,實在無法測度。

  另一方面他不大明白莫家玉的說話為何變得曖昧起來?

  難道陳公威在屋子裡,還有本事竊聽得到他們的低聲密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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