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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申一行登對寬心了,他經驗豐富,深知利害得失,是以十分害怕莫家玉決定蠻幹。

  招庸可是就不服氣,抗聲道:「莫公子,這陳公威交給我驚風筆招庸好了,其餘的人,你們料理,區區負責擺平陳公威,必要時不惜與他同歸於盡!」

  他就是這麼偏激之人,凡事都走極端,常常和人家拼命硬幹。他手中的一支「驚風筆」這幾年來,在武林中已創出了響亮名氣,不同凡響。申一行雖然不贊同他的意見,但對於他毛遂自薦要收拾陳公威這一命,卻也不認為他吹牛誇口。莫家玉道:「招庸兄,這不是陳公威武功的問題,而是他才智過人,智慮周詳的問題!」他炯炯地望著招庸,神色嚴肅而真誠,接著又說道:「陳公威向來是計定而後動的老狐狸!

  他自知故人不敢動他則已,若敢硬拼,必定實力強大,而且懷著滅口之心,所以他勢必在事先防範這一著。換言之,他時時刻刻都保持著一種聯絡方法,可以把他生死凶吉的消息傳出去,這是毫無疑問的,換我是他,也必作此安排!」

  招庸已鑽入了牛角尖,就出不來了,仍然堅持道:「大家都把他估計得太高了!哼,只要把他這些人通通殺死,他還有什麼法子跟外界聯絡?區區死也不信……」申一行道:「陳公威暗中有什麼佈置雖是不得而知,但他必有這一著,卻是毫無疑問。莫公子的看法絕對正確!」

  莫家玉道:「招庸兄,假如你測得透陳公威的佈置手段,兄弟決計與他硬拼,絕不遲疑!」

  招庸搖頭道:「區區根本不相信他還有什麼手段,叫我怎生猜測?」

  壯漢突然回身奔出外面,迅即回轉,驚怒交集地高聲道:「莫公子,在門傳來消息,那神探陳公威一隊人馬,果然直奔本莊而來啦……」

  莫家玉神色不變,申一行微驚,招庸則忿然作色。「神探陳公威果然名不虛傳。」莫家玉徐徐說道:「此人既不能力敵,又不能智取,實是難以應付的敵手……」招庸高聲道:「莫公子,敵人已經兵臨城下,咱們是要戰要降,須得有個決定!」

  他的樣子一望而知是希望作一場決戰,申一行搖搖頭。「陳公威深沉多智,手段難測,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小心?」招庸嘲聲問道:「人家已追查到此地來,咱們如何來得及小心?」

  莫家玉揮揮手,使他們都注意自己。「我們先詐降,後決戰!」他說出決定,聽起來倒是有點玄機。

  「他們馬上就到達,招庸兄,請你率領王雄等十名好手,負責堵截莊門出路。」

  莫家玉這個命令招庸聽了,欣然答應。當然這是指等到決戰之時,每個人所負的任務,並不是現在就動手。

  「我呢?」申一行問。「你我兩人,加上無前大師和聾啞兩行者,出手之時,我們以五人對他們六人,應該可以穩獲勝券。哈,可惜杜劍娘有問題,不然她也是把好幫手。」

  他想起那豔如桃李的杜劍娘,忽然心中一陣絞痛。他自己知道,那是因為杜劍娘使他想起了未婚愛妻薛虹影,她現在不知怎樣了?可曾被奸臣劉賓所蹂躪?她必芳心已碎,柔腸寸斷。雖然這種犧牲,是為了崇高偉大的共同理想,可是她豈能不暗自傷悲?招庸和申一行立刻分頭傳達命令,迅即又回到堂屋內,王雄則到外面探望情況。

  莫家玉面色很蒼白,他像忽然害病。「招庸兄,當我們占了上風之後,你得提防著點兒,別讓他們任何人逃出本莊!」招庸獰笑一聲,道:「公子放心,包在我招某人身上。申一行道:「莫公子,你不舒服?」莫家玉歎了一聲,指指心窩,「這兒不大舒服。」

  那招庸和申一行都是自己人,他不必隱瞞。「所以陳公威來的正好,否則我真不容易排遣這家心事呢!」

  話雖如此,但莫家玉的面色還是沒有轉過來。招庸一心一意只在爭殺之事上面,看看莫家玉已沒有其他吩咐,便退出堂屋作他的準備去了。一會兒工夫,蹄聲紛遝,已進入莊內,只見六騎來到堂屋大門前,其中果然有兩人身穿捕快公服。六個人都矯健地下了馬,農人打扮的王雄,接過他們的僵繩,一一系在橫杆上。

  氣派威嚴,相貌清秀的神探陳公威,銳利地四下掃瞥一下,便領先走入堂屋。

  其餘的五人,也魚貫跟人。

  莫家玉拱手相迎,蒼白的臉色,使他覺得微微詫異。

  難道這位有相當身份的貴公子武功又傑出,竟會害怕麼?

  他深深感到不解。

  根據種種跡象看來,莫家玉實是文武全才的領袖人物,膽力豈有如此不濟之理?

  陳公威一面轉念,一面泛起笑容。

  「莫公子,猜想陳某打擾之罪!」

  「不敢,不敢。」莫家玉振作一下,「陳大人光臨敝莊,蓬蓽增輝,真是請也請不到的貴客……」

  陳公威發出訊號,隨行的五人當中,現兩個公服捕頭,開始分頭先動。陳公威則緊緊盯住莫家玉,「莫公子在這等所地避靜,陳某益發感到僕僕風塵的生涯,可笑可厭……」莫家玉緩緩道:「陳大人,我們不必繞圈子說話,我在這兒藏身,本以為行蹤夠秘密的了,誰知道還是瞞不過您!」

  他迅即轉人正題,「只不知陳大人大駕前來,有什麼見教?」

  莫家玉心中有數,他的確在亂葬崗把杜劍娘劫走,所以陳公威說見過三次面,一點不錯。

  但他卻無須承認,也知道陳公威不會迫他回答這個問題。「陳大人,您大駕光臨,為的就是談這句話麼?」

  陳公威道:「當然不是啦!」可是究竟有什麼目的,他卻沒有往下說。

  這正是他的策略,沒法使莫家玉多開口,總要從他的話中,推斷出有用的結論。

  「陳大人如果不想說,我也不便多問。」莫家玉果然說話了。「唉,真是失禮得很,還沒有恭請諸位落座,喝杯粗茶……」

  他揖客人座,陳公威也不推辭,和莫家玉分主賓坐下,三個穿便衣的手下,都站在他身後,申一行則站在莫公子椅子後面。

  這時莊丁迅即端上熱茶,放在他們之間的八仙桌上,又擺出四個果盤,其中有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等。

  但沒有人瞧那些果碟子一眼,莫家玉讓過茶,道:「陳大人,久聞您有神鬼莫測的手段,才智絕世,果然是當世無雙的人物……」

  這是開場的,陳公威為了不打斷他的話,所以只謙然笑了笑,沒有答腔。

  「但陳大人可曾考慮到,世上之事,常常有出人意料的結果,假如迫人太甚的話……」

  「笑話,迫人大甚?陳公威肚子裡反駁他,你喬裝劫走杜劍娘,竟敢不把我陳公威放在眼中,不知誰在迫誰?我若不能扳回這一局,豈不是砸了「神探」的招牌?真是豈有此理。

  莫家玉的面色已恢復正常,在這種針鋒相對的鬥爭中,他實在已沒有絲毫餘暇去想到別的事情了,哪怕是他未婚愛妻的事。

  「古人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只不知陳大人這麼多年以來,有沒有嘗過失手的滋味?」

  莫家玉好像在動問他的經驗,骨子裡卻是警告他,千慮之失,可能就發生在這個莊院之內!

  「托天之福,陳某人自來順利得很,還沒有失手過!」他不能不開腔了,「貴莊的景致真不錯,不比我時常涉足龍潭虎穴,那些地方談不到景色了,哈哈……」

  這個時候還談什麼景色?他不過是譬喻而且。所謂景色,暗示說這兒的佈置實力,比不上很多其他地方。而既然他從未失手,則此莊不能奈何得他,已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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